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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无住禅师等三人功夫在身,明知这样不见天日的森林,密层层排若木城,一进林内,才知这片森林,尽是梓楠之类名贵的古木,高大得出奇,株株都在十丈以上,时交冬令,上面还是碧绿,枝叶互相纠结,宛如天幕,时时闻着一种清香,大约其中也有多年樟檀一类的林木。

  无住禅师笑道:“只要一见这样原始森林,和这样冬夏常青的树叶子,便知山脉地质,无一不厚。这还是离地尚近,再到直接青冥的山岭,灵秀所钟,别具异境,更可想见了。”

  上官旭也说道:“最可怪这样终古少人的山林,老禅师你看林上竟没有兽迹鸟蹄,也许我们尚未到高深之处。”

  何天衢也觉得诧异,向上一指道:“这样深密森林,怎地听不到鸟声?”

  一语未毕,头上“唰”的一声响,大家慌一抬头,只见离地十几丈高的一枝横出巨干上,蹲着一个雪白的东西,在万绿丛中,露出这样雪白的颜色,格外夺目。倏见这东西,在枝干上风车似地一翻,掉了一个身,露出毛茸茸的一个小白脑袋,一对玛瑙滚圆眼珠子,骨碌碌向三人看个不停,而且举着两只小爪,向三人一阵比划。

  这一来,无住禅师三人才看清是个全身白毛的小猿,却不明白小猿这样驯良,一点没有畏缩之意,而且向三人一阵比划,又是何意?

  何天衢猛然觉悟道:“师伯,这小猴儿倒真可爱。他比划的意思,举爪向外连推,似乎叫我们不要上岩去。”

  果然,何天衢这样一说明,小白猿在树枝上立起身来,欢蹦乱跳,口中也吱吱连叫。

  上官旭道:“难道白猿通灵,通知我们,上面有毒蟒猛兽么?”

  无住禅师尚未答话,上面小白猿已举爪乱摇,似乎表示上官旭想错了,不是这意思的。

  正在一阵瞎猜,忽见小白猿又手舞足蹈起来,向下面一招小爪,又把小爪子,伸得笔直,向林内连指。三人齐向指处望去,突见林内深处,碧绿丛中,又有一点白影飞动,疾如电掣,一忽儿已翩翩飞近,在三人头上盘旋起来,原来是只通体洁白的鸽子,嘴上似乎衔着一件东西。

  那树上小白猿一见鸽子飞到,似乎熟识一般,口中吱吱乱叫,举起小爪子,向鸽子一阵挥动,又向三人头上乱指,这一来,连见多识广的无住禅师都看得呆了。

  不料头上鸽子盘旋了几匝,猛然双翅一翻,疾如飞矢,直泻下来。三人眼前白影一晃,那只白鸽竟不畏人,向无住禅师胸前“唰”的一声,一掠而过,鸽子嘴上衔着的东西,竟飘飘的落在脚前。

  无住禅师一呵腰,拾起一看,原来是封信柬,慌抬头再寻小白猿和鸽子,就在这一晃功夫,竟已失了踪迹。只树林深处,似乎有两点白影,一晃而逝。

  无住禅师手上举着这封信柬,呵呵笑道:“这一猿一鸽定是我们掌门师兄派来做我们响导的。怎的不待我看完信,领我们上山呢?”

  何天衢、上官旭急向信皮上看时,只见写着“无住禅师亲拆,乾孙谨上”字样,才知不是独杖僧手笔,还是滇南大侠葛乾孙写的。林内阳光不足,三人翻身赶到林外。无住禅师慌拆开信封,取出信笺,三人同看,信上写着:

  “时机迫切,不克稍待。独杖僧兄已偕武当名宿桑苧翁远赴六诏。弟亦遵照定策,隐迹阿迷昆明之间,监察渠魁行动。天衢应速潜返维摩,一路尤宜谨防贼党耳目,返乡后潜伏待命。除慈母外,不得泄露行踪。无住师兄、上官老先生请同赴嵩明嘉利泽铁笛生处,暂驻游踪。昆嵩相距非遥,时机一至,瞬息可赴。此时切忌轻动,千钧一发,所关至大,此中机倪,未便形诸笔墨也。”

  信尾并不署名,只画了一个乾卦,代替葛乾孙的乾字。

  三人看毕,无住禅师摇头道:“我们这位师弟,总是令人捉摸不到,也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好容易到了绛云岩,来个上庙不见土地,又叫我同上官老达官跑到漠不相识的叫做甚么铁笛生那儿去。嵩明虽然不远,嘉利泽地名生疏,也够我们找寻的。”

  何天衢笑道:“铁笛生住处,晚生倒略知一二。大约师傅知道,我明白他住处,所以没有详细写明。说起这个铁笛生,也是云南省的一个奇人,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世,谁也看不透他的年龄多大。从外表看来,宛似一个二三十岁的少年书生,可是他自己对我师傅说,却已四五十岁了。没有家眷,没有房屋,一年四季,以舟为家。嘉利泽在嵩明县城东十几里地,汊港纷歧,青山横抱,有五六十里开阔,同昆明城外著名的滇池差不多。晚辈随侍师傅到他舟中,去访过他一次,他却从不上岸。看他舟中一切布置又文雅又富丽,真看不透他是何路道。有时我私下问我师傅,我师傅只微笑不答。两位前辈去访他,只要到了嘉利泽近港潢水塘,问一声就地渔户,没有一个不知道铁笛生的。访寻他,倒很不为难,只是我师傅命晚辈赶速回到敝乡,大约与晚辈有极大关系,还得立刻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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