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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第二十章 玉狮子黑夜寻仇

  两老两小和那胖伙计都钻出地户,踏上菜园,虽然四面无人,却隐隐远处有一片叮当之声,若断若续地送进耳朵里,这种声音,一入行家耳内,就知不远有人击刺剧斗。老渔翁暗暗地说道:“果然不出所料,罗刹女已和仇人拼上了。”

  鲁颠侧耳细听(鲁颠到第二集之熊经略从此隐姓埋名以别号代表),问胖伙计道:“前面有多少房屋,你当然知道。”

  胖伙计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所庵内,地方虽然不大,也有前殿后殿两层房屋,罗刹女和她徒弟们都住在后殿旁一座小楼上,前殿是做功课所在,也是她们练习功夫的地方。从山门到前殿,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旁,种着几行合抱的古柏,听声音就在那甬道上动手似的。”

  这是小虎儿和那老渔翁的小孩子,心里都痒痒的,恨不得立时过去看看热闹,却因两边大人都迟迟不走,只急得抓腮摸耳。老渔翁笑道:“咱们这样进去,不大相宜,咱们不如依然分为两拨,从屋上进去吧。”

  鲁颠点头称是,老渔翁立刻拉着那孩子,说声前面见,一老一少,立时举步如飞,跃上墙头,一溜轻烟似的,翻过后殿屋顶去了。这里鲁颠看了胖伙计一眼,笑道:“你现在可以从地道回去,守你们的箱子去吧。倘然你想送信与你们当家的,你的小命就要难保了。”

  胖伙计一听,吓得心里一哆嗦,遂急答应道:“小的遵命,此时就走。”说毕,就急忙钻人地道不见影子了。

  鲁颠眼看他走人地道以后,遂把地道口门口关好,又搬了一块磨盘大石压在上面,诸事妥帖,同着小虎儿向前走去。寻着一重门户,原是虚掩的,蹑足而进,却是一座小小院落,对面台阶上挂着两盏纱灯,淡淡灯光,照出左侧有门,通着前面,大约就是胖伙计所说的后殿,恐怕被人看见,一拉小虎儿,二人从院子里跳上屋檐,翻过一重屋子,就看出前殿比后殿高出许多,前殿兵器撞击之声,愈来愈紧,有时还夹着呼叱声。

  鲁颠无心再打量后殿下面情形,带着小虎儿一伏身,就像春燕掠波一般,飞上前殿屋顶,举目观看,老渔翁老少两人并无踪影,又因人尚在殿脊这面,下面争斗情形一时还看不出来,回头向小虎儿低低说道:“你从这里悄悄奔那左面屋角飞檐上,隐住身子等着我,只许看,不许出声,下面无论发生怎样情形,不关我们事情,不可轻举妄动,我去去就来。”

  小虎儿刚悄悄答应一个是字,他师父已一道青烟般,向殿下飞去。

  小虎儿满以为这样飞下殿去,下面人们哪有看不见的道理,说不定也要加入战团了,急于想看个究竟,两足一点,接连几纵,纵至左边挑起的飞檐,一偏腿正骑在挑角的脊上,恰好挑角上还塑着望风之类,正好遮蔽瘦小的身形,忙定睛向下看去,只见下面参天古柏,虬枝铁干,龙蟠凤舞,颇具奇致。

  月光从交互虬结的树枝中透射而下,照出中间一条其直如矢的甬道,近殿阶一段甬道中,因满地参差交互的树影,约略立着五六个人,好似男女全有,手上银光闪闪,映月生辉,大约都拿着兵刃,都鸦雀无声地站立在那里,靠山门一段道上,林木稀疏,较为空旷,只见月栏半两道剑光,忽分忽合,忽上忽下,变化万端。偶然两刃相接,铮铮奇响,宛如龙吟,用尽目力,却难分出身形和强弱,像小虎儿这点功夫眼力,真还不够程度,只看得眼花缭乱,几乎忘其所以,想大声喝起彩来。

  忽听得剑光虬结中,蓦地一声娇叱,“且住,”同时霍地剑光两下一分,这边现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带发女尼,那边现出一个英俊倜傥、翩翩年少的劲装壮土,各人手上都横着一柄溶溶秋水的长剑。小虎儿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四下里寻找他师父,同那渔翁一老一少,却一个也不见,明明看自己师父飞身跃下,怎么会看不见?自己心眼儿略一活动,抬头一看,猜想师父跟他们二人,多半都隐身在森森柏树上,暗想那老渔翁的孙儿,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年轻,难道也有这样本领吗?正在念头一动之间,下面使剑的壮士用剑向女尼一指,喝道:“妖尼既然怯战,快些束手认输,免我多费手脚。”

  女尼一声冷笑,缓缓说道:“檀越深夜闯入佛地,不问青红皂白,拔剑狠斗,实在出乎贫尼意料以外。贫尼云游万里,到此暂息游踪,课徒清修,绝不预闻外事,何致与素不相识的足下结仇?看足下举动态度,绝非江湖恶客,这样盛怒而来,其中定有原因。何妨先把来因说明,报出名姓。如果值得拼个你死我活,贫尼亦非怕事之人。如果这样瞎斗闷拼,贫尼不敢奉陪,为足下设想,似乎也未免鲁莽了一点。”说罢,一对秋水如神的妙目闪电一样,在少年壮士身上来回扫射,好像只要凭一双秋波,便可克服敌人一样。

  那少年壮土听她这一番话,似乎也犹疑了一下,一对烂如岩电的虎目,不由得深切注视女尼,手上长剑也不由得向地上一拄,两道入鬓长眉向上一挑,忽然鼻子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说的倒也中听,可惜此事非巧言所能搪塞。我既然到此,总要见个真章。现在不妨将我来意说明,也可叫你死而无怨!我有个同门师兄姓左名崑,外号红孩儿,是我先师的亲生独子。自先师亡后,即在我家寄住,一同练武功,我看待他也同手足一般。不意他成年以后,仗持一点家传本领,仗着我家势力,在外胡作非为。

  “我几次苦口劝说不听,经我家兄从严捆责,锁在花园一座高楼内,一年内不许下楼,原意希望他静心悔悟,导入正轨。哪知他狼子野心,反而把我兄弟恨入切骨,竟自扭断铁锁,逃得无影无踪。我这几年每一想到他的行为,难过半天,深负我先师昔日教育之恩。这次奉家兄之命,万里长行,到京公干,顺路也要打听这位师兄的下落。哪知一到长江,便探得采花大盗红孩儿的名声,却因他踪迹不定,没有党羽巢穴,一时难以谋面,只可先行赴京公干。等我出京渡过黄河,在黄河南岸拜访几位江湖先辈,便探出红孩儿与一妖尼匪号罗刹夫人的打得火热。”

  少年壮土说到此处,对面女尼微微一愕,道:“哟,原来万恶该死的妖妇,也到长江来了。这倒好,真叫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少年壮土蓦地听她说了这几句话,也是一愣,忽又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巧辩何用?且等我把话说完再算账。我那时听得红孩儿与罗刹女尼交好,便存亲自探访彼等巢穴之心。哪知事有凑巧,我们的随从伴当们,在黄河南虎牢关地方,无意中得到消息,因为我这次赴京公干是一桩大急的事情,走旱道,穿行湖北、河南、山东走的,把伴当留在黄河南岸虎牢关宿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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