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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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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话虽说出来,两眼却看着甘疯子不敢回身,甘疯子浓眉一皱道:“偏有这些啰嗦,昨晚知师母骑着虎走的,你们的牲口我却不知。现在这样办,二位吕小姐先同我到镇上,叫老五回寺去寻着牲口再到店家找我们便了。”说着不由分说,大踏步向岭下走去。舜华、瑶华无法,向王元超一丢眼色只有莲步细碎跟了下去。 王元超笑了笑摇摇头,独自又回到百佛寺,在山门内廊庑下寻着了牲口,却见双凤的两匹俊驴并着头伸着长长的颈正在槽内啃那草料。那匹马却垂头丧气的卧在一滩马溺当中直喘着气儿。想起昨天初进寺门被那痴虎吓得瘫软在地,今天兀自这个样儿,想已吓破了胆难以再骑。细看两驴倒还精神奕奕顾盼非常,两个小包裹也依然拴在驴鞍上,便过去把两驴牵出山门,套好环嚼紧了紧肚带,挽着缰绳赶下岭来。 到了岭下坦道跳上驴背,带着一匹空鞍驴子一口气跑到镇上。寻着门口有株歪脖黄桷树的酒家,刚跳下驴已听得店内甘疯子同那老店东大谈怀中趣。慌把两驴拴在树上匆匆踏进店门,却见甘疯子同双凤坐在后窗靠湖的座头上,桌上已摆满了大盆小碗。他撑着大酒杯听那老店东数说“横溪春色”的好处,一见王元超进来,把杯一举大笑道:“这样溪山幽雅之境,配着这小小酒家上上佳酿,还有这位俗而不俗的酒家翁,只可惜没有桃花,否则何异桃源仙境。来,来,来!东道主人来迟一步,且罚一杯。” 王元超笑道:“小弟奉命后到,怎的又要罚酒?” 那老店东依稀认得是昨天酒客,亲自掇过一张凳子添了一副杯箸,双凤也一齐起立让坐。于是王元超坐向左首同甘疯子对面,双凤姊妹并肩打横面窗而坐,老店东自去张罗不提。这里王元超依言干了一杯,却听甘疯子笑说道:“我今天有三桩大大痛快的事,艾天翮临死天良发现,说出当年暖昧隐情,师父师母多年误会一扫而空。两位老人家已商量定当,集合两家门下及各处水旱两路同志,重新一体联盟,然后待时面动共图义举,此又一快也。自从单天爵、柳摩霄骚扰太湖以来,我尚未好好的痛饮一场。不料昨晚一夜奔波得了许多美满快事,恰又在此山明水秀之区,饮到难得的横溪春色,赏心乐事得未曾有,此又一快也。” 他每逢说完一快便喝一大杯,三快便是三大杯,三杯入肚格外兴高采烈声震屋瓦,一双破袖也随着他一双黄毛巨掌满桌飞舞。王元超有许多话想说,一时竟插不下嘴去,双凤姐妹益发难于启齿了。在他数说三桩快事当口,王元超满以为他三快之中定有一桩关着自己的事,看到眼前如此美眷一箭双雕,还算不得一桩快事吗?不料听他说完三快竟与自己无关,而且吃到此刻依然只字不提。师父师母叫他主持的事,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碍着口不便启问,倒弄得王元超坐立不安起来。 舜华、瑶华冷眼看得清楚,心头鹿撞也同王元超一样。舜华却比王元超来得机灵,用了一着抛砖引玉的法子,故意慢慢说道:“二师兄说的三桩快事,我们也叨沾余光同一快乐,只惜不是‘横溪春色’的知己罢了。” 甘疯子微微笑道:“你们的快心乐事,比我‘横溪春色’又强得多了。” 他这样一说,双凤面上虽略现羞涩,心里却暗暗得意,饶你卖关子,禁不得俺用心机只一餂便到本题了。这当口双凤自然不便接口,王元超慌乘机捉住话头老着脸笑道:“这事全仗师兄撮合,小弟虽尚有兄嫂,但我们婚姻一半是儿女私情,一半是我辈本色,何况师兄已奉两位老人家的命令,我们一切听师兄训诲便了。” 这顶高帽子一扣果然扣住,甘疯子便呵呵大笑道:“我看在这杯‘横溪春色’面上,对你们实话实说吧。他们两位老人家虽然反目多年,究系没有真凭确据。师母虽然负气出走,这几年也打听得飞龙岛的消息,同前几年吕先生夫妇的百端劝解,心里也有点活动。不过湘魂已走得不知去向无法找个水落石出,弄成僵局便了。近两三年我们师父的举动同我们门下的人物以及太湖方面的事,师母未尝不暗暗关心。所以你同老三寻找铁佛寺的秘笈,师母特地命令两位师妹下山暗助一臂,其中却又关着两位师妹先人的遗嘱代为物色佳婿,故又暗弄玄虚差两位亲到太湖。其实我们老五早在师母夹袋之中,不料天从人愿,不劳她老人家来费手脚早已赤绳暗系。而且老三同范老丈红娘子都有此心,特地做成圈套一举两得,叫老五陪两位师妹一同到云居山叩见师母,其实就是特地送你去让师母东床雀选罢了。老五你不信,你且拿范老丈的信来一看就明白了。” 这一番话说得王元超目定口呆,舜华、瑶华两颊绯红,恨不能飞步逃出。暗想自己在太湖难免不露出马脚,也许那晚楼上打哑谜儿暗地落在他们眼中。尤其王元超想起黄九龙词色之间,当时听得不在意,现在回味起来似乎句句藏着讥讽,自己还以为三人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哩。 三人正在想得难以为情,甘疯子却又举杯大笑道:“我们对此好山好水佳酿佳话,岂止三快,竟具四美。我要先贺你们一杯福慧双修姻缘美满!”说到此处,蓦地笑容一敛俨然正色道:“我还要祝你们体会两位老人家成全之德,扫却儿女私情显出英雄本色哩。”说到此处,一双虎目两道威光直射到三人面上。王元超同双凤觉得这几句话言简意赅,有千百斤重。王元超首先肃然起立端起酒杯,脖子一扬一口干饮,然后举杯一照低低说道:“敢不铭诸心腑。” 边说边向双凤一使眼色。双凤无奈,欠了欠身,也各端起面前的杯子在香唇上沾了一沾,低着头悄悄说了一句感谢二师兄的金玉良言,说毕舜华皓腕轻举,娇羞不胜的捧起酒壶替甘疯子满斟了一杯,同时也替王元超斟满。甘疯子大乐,浓眉一轩呵呵笑道:“昨晚两位老人家会面,我以为多年阔别定有许多说不尽的话,我正想回避一下。哪知一见面,两人对面恭恭敬敬的深深一礼微微一笑,好象无数纠葛都在那一礼一笑中融化了。一笑以后百事不提,师母便把我叫住,问道:‘禅房内在我双凤上首坐的,便是王元超孩子吗?” 甘疯子说到孩子两字,王元超同舜华、瑶华同时卟哧的笑出声来。甘疯子笑道:“你们以为师母称他孩子可笑吗?如果照师母面貌上看,诚然同两位不相上下,可是照她老人家的岁数讲,老五做她的孙子也赶得上,称他孩子何足为奇哩。当时我答应了一句‘是’。师母又向师父微笑道:‘你们定以为我来侦察艾天翮,其实艾天翮说的一番话我早已探听明白,不过那时将信将疑罢了。我隐居云居山,艾天翮不知从何打听清楚,早几天便差人下书约我同你到此会面,我实不愿意同他周旋,只差家虎捎来一信。不意我山内的人,无意间在岭下镇上碰着双凤同一个英俊少年坐在酒家,便回山报告与我。我料得便是那姓王的孩子了,所以特地赶到此地看看这孩子的品质究竟如何。老实对你说,你这些年收罗几个徒弟我暗地都察看过、监视过,连太湖堡内我也细细勘过好几次。你五个徒弟只有你大弟子钱东平没有见过面,其余经我留心考查。平心而论,这几个弟子绝不致辜负你一番苦心,将来风云际会也许在这几个弟子身上了却我们心愿。前次他们搜索那册秘笈,我特地差双凤暗助一臂,又差她们到太湖去故意折辱黄九龙一下,使他们奋发有为。乘便引出范高头替双凤执柯,不料范高头无端生出那桩拂逆事来,还牵涉了洞庭恶寇。这事居然被他们弄得清清楚楚面子十足,也算亏他们的了。最好笑我初意想把我双凤留在太湖,分配给黄九龙、王元超二人为妻,不料她们姊妹俩早有誓言,愿嫁一人。她们眼光倒也不错,此刻经我细看姓王的孩子,英芒不露劲气内敛,确是有为之才,就此我与你一言为定,就叫他们在太湖堡内举行婚礼便了。’我师父听她说完笑道:‘她们这一档事不料你比我还清楚。’又指着我笑道:‘我前日才听他说的,他也无非从范老头口中得来,范老头叫他来征求我同意的。现在既然你亲自看中,就此叫他们回湖准备婚礼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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