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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第八回 四角恋爱

  崔仁虎一家父子四口,全都避居西村一位姓钱的亲戚家中。同时志精一兄妹和李三姑三人,以及李三姑所带的两名侍婢、四员头目,除了魏贞本因被飞刀僧扎伤擒去外,其余五个人也都到了西村钱家。不过钱姓是个乡村农户、经济人家,忽然来了一门亲戚,倒还能对付着招待,偏又加上李三姑等主从六人和精一兄妹,竟平添了十二口口粮,乡间人如何受得了?李三姑精细,早就想到,不等人家开口,立命侍婢从行囊中取出一封一百两的银锭子,交与崔家老夫妇,请他们转送钱家,作为一干人的伙食费,用完了随时说话,绝不叫他们为难。崔家还要替人家客气,李三姑哪里肯收回,从此,这些人的用度,全由李三姑开支。最可笑的是,长毛拿出钱养活老百姓,这也算是天地间一件奇闻了。

  不言李三姑等暂时借居西村,掉过笔锋,再说柳花娘当夜被人劫走活宝崔仁虎,自己与飞刀僧合力与敌人拼了一阵,还是让人家从从容容地逃了回去。这还不算,一会子又有人来报告,崔仁虎的父亲崔永福和长子崔仁龙也被人劫走,还将守卫用哑穴法点倒在花丛里。

  柳花娘闻报,心里说不出的气恼,没处发泄,一伸手抓起桌上一把江西五彩细瓷茶壶,啪的一下,摔在地上,立时粉碎。

  旁边坐的飞刀僧心里也十分别扭,他明白柳花娘是舍不得被自己用飞刀擒住的那个小白脸,未免有些酸溜溜的,心说:“如今你的心上人仍旧被人劫走了,你还是摸不着,何苦来!”他心里如此想法,口里却不肯露出来,见她烦恼,就假作安慰,实是讥讽地向她说道:“别难受了,人也跑了,还气什么?这大的湖南地面,难道除了这个小子,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吗?”

  飞刀僧一句话说到柳花娘心里,一来毕竟有些不好意思,二来也怕和尚吃醋絮聒,便假作不经意的神气说道:“谁希罕这么一个脓包!我是在纳闷,这么一个乡下孩子,哪来这么些好手助阵呢?真是怪极了。”

  飞刀僧一听,慢吞吞地笑道:“这不是极容易的事?昨晚我不是打躺下一个人吗?把这个小子叫上来一问,不就明白了吗?”一句话提醒了柳花娘,忙不迭叫人把昨夜逮住的人带上来。

  不一时,见两个头目押着一个大汉,走到跟前。他两手被反绑着,足下一瘸一拐的,似已受伤,这正是和尚昨晚给了他一飞刀的缘故,总算我佛慈悲,用的乃是无毒飞刀,所以魏贞本尚无大碍。柳花娘一见魏贞本一头长发,裹着黑色包头,一身黑衣裤,虽看不透是哪种人物,但见他长发不剃,心中疑怪,心说,怎的跑出个自己人来了?边想边看一回,随喝问道:“你姓什名谁?是崔家什么人?何以竟敢夜入公馆,劫走人犯?同党还有几人?现在藏匿何地?快说实话。”

  两边头目听柳花娘问完,早又一声吆喝,命他快说。这种吆喝,名为“堂威”,这是为要表示问话人的无上威严,这些腿子才有此同声吆喝,有时也真能发生吓人的效用。可是此刻遇到魏贞本,竟一些儿也没把这几声吆喝放在心上,依然行所无事地站着,一语不发。

  柳花娘见此人气概不同,心中怀疑,便改了面色,和声问道:“究竟你们是哪里来的?”

  此时魏贞本见柳花娘面色转和,却错会了意,以为柳花娘已经看出他的头发和服装,知道是自己一家人了。他对于李三姑不愿和柳花娘对面的意思,表面上是知道的,内容里其实并不了解。他以为李三姑和柳花娘原是一家,不过在事先不愿让柳花娘知道。此刻人也救了,事也过了,为求自己得以早早放回,自然对柳花娘说明为是。岂知大谬不然,所以今后李、柳二人发生不可消解的冤仇,闹得风波万丈,也正误在魏贞本此刻的一句话。此时魏贞本见问,便向柳花娘重又躬身施礼,口称头领。柳花娘一愣,正要追问,又听魏贞本高声答道:“部下乃红旗队第一队李总头领标下带领第五大队头目魏贞本。”

  他这一报官衔不打紧,不由柳花娘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原来昨晚柳花娘和李三姑交手之时,李三姑在无意中曾喊过一句“好个卖解的招数!”当时柳花娘闻声似极稔熟,苦于一时间想她不起。此刻魏贞本不打自招,柳花娘立即明白他是李三姑部下,心里顿时起了一阵异常妒忌的毒念,暗说姓崔的果然又是她的宝贝!一念未毕,反倒放和了面色,诱着魏贞本笑道:“原来你是李头领所差!”说完了又故意唉了一声道,“李头领怎不跟我来明说呢?昨晚她想必也来了。”

  魏贞本哪知柳花娘的奸狡,见她自从自己报名以后,面色大和,知道绝无大碍,就一老一实地说了个一字不遗,只有救出崔家三人以后投奔西村一节,他却不知道,所以不曾提起。柳花娘此时已断定李三姑二次与自己争夺面首,心中真是又忌又恨,偏又敌她不过,当时面上不露,心里却在盘算,这姓魏的小子,绝不能让他生还李部!于是倏地一变脸,命部下将魏贞本加上脚镣、手铐,押在黑房,专候后命。倒闹得魏贞本稀里糊涂,不由发了牛性,大嚷起来,却嫌迟了,立被众人押了下去。

  柳花娘问明了魏贞本以后,心中说不出的气忿怨毒,闷闷的连晚饭都不想吃,把一个飞刀和尚撇在旁边,好不懊丧。自己觉得柳花娘一心都在那小子身上,连自己都不瞅不睬,和尚失恋之余,自然也自无精打采,回到桂花厅睡觉去了。这里柳花娘一人默坐房内,一心要报夺美之仇。常言说最毒妇人心,居然给她想出了个恶毒主意,她要害李三姑身败名裂,这是后话。

  此时仍要说到西村这班人的情况。崔仁虎自被飞刀砍伤,那本是喂毒飞刀,幸亏柳花娘立向飞刀僧要了解药,给他敷上。她是别具私心,因盼仁虎早一刻痊愈,便可早一刻和他真个销魂,所以那一日又一黄昏的短短时间中,仁虎经柳花娘疗治兼施,毒性早已化解,只是体力未复,神志疲惫而已。及至大伙回到西村,又经李三姑取出好些名贵的散毒提神诸药,给仁虎服用,自然比在柳花娘那边,又是不同,不消几天工夫,仁虎早已恢复了原来健康的体魄。

  崔仁虎一家避到西村之时,李三姑惦念着巴陵境内,不得不暂先带了两个头目回到汛地。在这里留下两名侍婢,名义上伺候真真,实际上却为服侍仁虎养伤。另一名头目,却是留此听候差遣。李三姑布置已毕,匆匆别了众人,自己回巴陵。临行与真真约定五日必返。

  自她去后,仁虎每日伏在内宅养伤,除了和精一闲谈而外,也和真真日常在一处言笑。他自从那晚被真真救出以后,起初并不知此女是谁,在生死呼吸之间,也无暇考虑别事,心里只衔了一种简单的感激而已。及至回到西村,仁虎时时与真真晤言一室之内,觉得她不但秀外慧中,而且特具一种娴熟秀逸之气,与李三姑的豪迈俊爽、明快伶俐,又是不同。

  正因为她是自己至敬至爱的师友志精一的妹妹,又是闻名宇内的大侠飞天神龙的侄女,尤其在营救自己之时,以如此盈盈弱质,竟能背负壮男,飞越重房叠屋,奔跑十余里路程,也真难为了她,也真十分佩服她,毕竟是家学渊源,名下无虚,所以在此一幕惊险场面之后,仁虎对于真真,在感激救命大恩之外,本已发生了十二分的敬爱之心。在这短短的疗养时期内,又与真真朝夕相晤,言谈之顷,益发觉得这位侠义的小姐,毕竟与长毛式的李三姑不同,更不必提到淫娃柳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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