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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天官一(4)


  嫔,有夫者也;妇,有姑者也。舅没姑老,则无职矣,故所任者嫔妇而已。

  九谷言生,草木言毓,鸟兽言养蕃者,九谷不能自生,待三农而后生;草木能自生,而不能相毓,待园圃而后毓;鸟兽能相毓,而不能自养蕃,待薮牧而后养蕃。养蕃者,养而后蕃之也。饬化者,饬而后化之也。阜通者,阜而后通之也。化治者,化而后治之也。聚敛者,聚而后敛之也。

  九谷,草木,山泽之材,人所食用;鸟兽,则其肉以备人食,其羽毛齿牙骨角筋革以备人用;故一曰三农生九谷,二曰园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山泽之材,四曰薮牧养蕃鸟兽。百工,因山泽之材,鸟兽之物,以就民器者也,故五曰百工饬化八材。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则宜有商贾以资之,故六曰商贾阜通货贿。任民以男事为主,强力为先,嫔妇女弱也,故七曰嫔妇化治丝枲。臣妾则又贱者,故八曰臣妾聚敛疏材。闲民,则八职所待以成事者也,故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夫八职之民,其事有时而用众,则转移执事,曷可少哉?盖有常以为利,无常以为用者,天之道也。

  以九赋敛财贿:一曰邦中之赋,二曰四郊之赋,三曰邦甸之赋,四曰家削之赋,五曰邦县之赋,六曰邦都之赋,七曰关市之赋,八曰山泽之赋,九曰币余之赋。

  下以职共谓之贡,上以政取谓之赋。以九赋敛财贿者,才之以为利,谓之财;有之以为利,谓之贿。谓之财贿,则与言货贿异矣。货,言化之以为利,则商贾之事也。

  邦中,王之所邑。其外百里,谓之四郊,与邑交故也。又其外百里,谓之邦甸;甸法正在是故也。又其外百里,谓之家削:家,邑之地;削,小地也。其外百里,谓之邦县,小都之地,取首在下,所首在上,所系在下故也。又其外百里,谓之邦都,大都之地,所谓畺地也。小都不谓之都而谓之县,大都不谓之畺而谓之都,相备也。盖言郊甸削县,则都为畺地可知;言都,则郊甸削县为乡遂公邑家邑小都,亦可知也〔《义疏》“山泽之赋”下引“王氏安石曰:山泽之民,以其物当邦赋”,当是此节注文,在币余之前而佚之也〕。

  币余者,职币所谓敛官府都鄙与凡用邦财者之币,振掌事者之余财,是也。余财邦物,而谓之赋者,既以给之矣,于是振之以归之邦,故亦谓之赋也。

  以九式均节财用:一曰祭祀之式,二曰宾客之式,三曰丧荒之式,四曰羞服之式,五曰工事之式,六曰币帛之式,七曰刍秣之式,八曰匪颁之式,九曰好用之式。

  祭祀、宾客、丧荒,人治之大者也。祭祀在所尊,宾客在所敬,丧荒在所恤,故一曰祭祀之式,二曰宾客之式,三曰丧荒之式。人治之大,废而弗治,则亡随其后,羞服、器用将使谁共之?匪颁、好用,将以谁予?然则羞服、工事、币帛、刍秣、匪颁、好用之式,宜在祭祀、宾客、丧荒之后矣。羞服之用,急于工事;工事所造,急于币帛;币帛之用,贵于刍秣;匪颁好用,则用财之余事,而好用又不急于匪颁;故四曰羞服之式,五曰工事之式,六曰币帛之式,七曰刍秣之式,八曰匪颁之式,九曰好用之式。

  大宰以九式“均节财用”,而小宰执九贡、九赋、九式之贰,“以均财节邦用”,司会以九式之法,“均节邦之财用”者,邦国万民有余,则多取而备礼焉;不足,则少取而杀礼焉。其用财也,令邦国万民以是为差,此所谓“均财节用”。小宰则以贰大宰制财之多少与礼之备杀为职,令邦国万民以是为差,则弗豫焉。此所谓“均财节邦用”。司会则凡在邦国万民者皆弗豫也,以法“均节邦之财用”而已。

  以九贡致邦国之用:一曰祀贡,二曰嫔贡,三曰器贡,四曰币贡,五曰材贡,六曰货贡,七曰服贡,八曰斿贡,九曰物贡。

  祀贡,凡可以共祭祀之物。嫔贡,凡可以共嫔妇之物。器贡,凡可以为器之物。币贡,凡可以为币之物。材贡,凡可以为材之物。货贡,凡可以为货之物。服贡,凡可以为服之物。斿贡,凡可以共燕游之物。物贡,则凡祀嫔器币材货服斿之物,皆是也。

  大行人,侯服贡祀物,甸服贡嫔物,男服贡器物,采服贡服物,卫服贡材物,要服贡货物。而九贡一曰祀贡,二曰嫔贡,三曰器贡,四曰币贡,五曰材贡,六曰货贡,七曰服贡,八曰斿贡,九曰物贡者,施政之序,上先而下后,内先而外后,以详责近,以略责远。上以供祭祀之物,使侯服贡之,则上先下后之意。内以供嫔妇之物,使甸服贡之,则内先外后之意。器服作治之功多,使男服采服贡之,则以详责近之意。材货作治之功少,使卫服要服贡之,则以略责远之意。先器后服,先材后货,则亦以远近为差。九贡退服在材货之后者,材货邦用所通,服则王身所独。大宰以道佐王者也,于此又明王者养天下以道,其用材宜后其身之意。币斿物贡,则六服所通,以币继嫔器之后,以斿物继货服之后,则亦各得其所也。

  九赋言“敛”,九贡言“致”者,邦国之财,不可敛而取也,致之使其自至而已。九赋言“财贿”,九贡言“用”者,财贿以敛言也,敛止于王畿,则所敛狭矣;用,以散言也,散及于邦国,则所散广矣。大宰事王以道:敛欲狭,散欲广,王之道也。至于司会,以九赋之法令田野之财用,以九贡之法致邦国之财用,赋贡兼以敛散言,则司会事王以法主会其入出而已;取欲狭,施欲广,非其任矣。

  以九两系邦国之民:一曰牧,以地得民;二曰长,以贵得民;三曰师,以贤得民;四曰儒,以道得民;五曰宗,以族得民;六曰主,以利得民;七曰吏,以治得民;八曰友,以任得民;九曰薮,以富得民。

  牧,九州之牧也。连率、卒正、属长、国君,皆以地得民,而独言牧者,举尊以见卑也。于上举尊以见卑,则与《舜典》举上帝以见日月星辰同意。薮,泽虞之薮也。山泽之虞,川林之衡,皆以富得民,而独言薮,则举小以见大也。于下举小以见大,则与《舜典》言山川以见大摐同意。长,都鄙之长,禄而不世,不得有其地,故曰以贵得民而已。师,有德行以教人者也。儒,以道艺教人者也。宗,继祖者,其族氏之所宗。主,有家者,其臣隶之所主。主不得专地臣隶,有治焉,则吏听之,其贵又不足道也,则其得民以利而已。吏,则凡治民者,皆是也。友,则学校乡田相与为友者也。

  牧、长,皆君也;师、儒,皆师也。自非君师,则内莫尊于宗,外莫贵于主,吏则治之而已,友则任之而已,薮则民利其财而已。自牧至薮,皆有所两,则民有所系属而不散,故多寡死生,出入往来,举可知也,夫然后可得而治矣。

  乃后世九两既废,人得自恣,莫相统壹,而不知所以系之。故宣王料民于大原而仲山甫非之也。当是时,上欲知民数而不得,尚安能得其情而制之乎?民既散矣,则放辟邪侈,无不为也。故曾子谓阳肤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国都鄙,乃县治象之法于象魏,使万民观治象,挟日而敛之。

  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国都鄙者,岁终,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会,听其致事,于是调制所当改易,至正月之吉,则始和矣,乃布治于邦国都鄙也。

  元者,德也。正者,政也。德欲终始如一,故即位之一年谓之元年。政欲每岁改易,故改岁之一月谓之正月。正月之吉,则朔月也。朔月谓之吉,则明生之几故也。三代各有正月,而周以建子之月为正,夏以建寅之月为正。夏正据人所见,故谓之人正。授民事则宜据人所见,故周亦兼用夏时,而以夏之正月为正岁也。始和布治以周之正月,而正岁又观象法,则以兼用夏时故也。兼用夏时,而以正月之吉,使万民观治象,则正岁,先王之正也;正月之吉,时王之正也;万民取正于时王而已。

  若夫百官,则又当取正于先王也。乃县治象之法于象魏,使万民观治象,挟日而敛之者,以其县法示人,如天垂象,故谓之象。治象之法,使民遍行之,则宜使民知,故县于象魏,使民观之挟日也。

  正月之吉,言县于象魏,而不言徇于木铎,正岁言徇于木铎,而不言县于象魏,相备也。盖观象法皆县于象魏而徇以木铎,或言徇以木铎,或言令以木铎,亦相备也。盖皆行徇而言令之也。或言象之法,或言法之象者,观则以象为主,用则以法为主。以法为主,则曰法象;以象为主,则曰象法。或言法象,或言象法,则亦相备而已。相备而于大宰言万民,则法以及万民为大事故也。

  乃施典于邦国,而建其牧,立其监,设其参,傅其伍,陈其殷,置其辅;乃施则于都鄙,而建其长,立其两,设其伍,陈其殷,置其辅;乃施法于官府,而建其正,立其贰,设其考,陈其殷,置其辅。

  “乃施典于邦国”,“乃施则于都鄙”,“乃施法于官府”者,既以治象示民,于是乃以所建六典八法八则施于邦国都鄙官府也。建六典八法八则,旧矣,于此言乃施,则于是申之,容有所改易故也。盖大宰自岁终诏王废置,至是乃施典则法矣,则王于邦国都鄙官府,有废置焉。自牧长及正,至于殷辅,不在所废,则皆王所建立设傅陈置也。苟错诸地谓之置,置之成列谓之陈,陈有所傅谓之傅。设,则设之而无所立也;立,则立之而无建也;建,则作而立之也。牧,所谓以地得民者也;监,所谓三监也。不言诸侯,则上言牧,下言监,包诸侯矣。参,三卿也;伍,五大夫也;殷,众士也;辅,辅治者也。长,所谓以贵得民者也。两,两也,不谓之贰,则于其长有臣道,与官属异故也。正,官长也,谓之正,则以其属所取正故也。贰,则若小宰之于大宰是也〔《订义》引“王氏曰:贰者,所以副贰于六官而专达其事之次者”〕。考,则考殷辅之治者也。

  凡治:以典待邦国之治,以则待都鄙之治,以法待官府之治,以官成待万民之治,以礼待宾客之治。

  我之治彼也,以此施焉,故彼之治乎我也,以此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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