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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聃论


  上善与人言者,因其人之言而为之言,则天下之为辩者服矣。与其里人言,而曰“吾父以为不然”,则谁肯信以为尔父之是是?故不若与之论其曲直,虽楚人可以与秦人言之而无害。故夫天下之所为多言,以排夫异端而终以不明者,唯不务其是非利害,而以父屈人也。夫圣人之所为尊于天下,为其知夫理之所在也。而周公、仲尼之所为信于天下,以其弟子而知之也。故非其弟子,则天下有不知周公之为周公,而仲尼之为仲尼者矣。是故老聃、庄周其为说不可以周、孔辩也。何者?彼且以为周、孔之不足信也。夫圣人之于言,譬如规矩之于方圆尔。天下之人信规矩之于方圆,而以规矩辩天下之不方不圆,则不若求其至方极圆,以阴合于规矩。使规而有不圆,矩而有不方,亦无害于吾说。若此,则其易以折天下之异论。昔者天下之士,其老聃、庄周与夫佛之道者,皆未尝得其要也。老聃之说曰:“去仁义,绝礼乐,而后天下安。”而吾之说曰:“仁义礼乐,天下之所待以治安者。”佛之说曰:“弃父绝子,不为夫妇,放鸡豚,食菜菇,而后万物遂。”而吾之说曰:“父子夫妇,食鸡豚,而遂万物之性。”夫彼用以其说,而吾亦以吾说。彼之不吾信,如吾之不彼信也。盖天下之不从,莫急于未信而强劫之。故夫仁以安人,而行之以义,节之以礼,而播之以乐,守之以君臣,而维之以父子兄弟,食肉而饮酒,此明于孔子者之所知也。而欲以谕其所不知之人,而曰:“孔子则然。”嗟夫,难哉!愚则不然,曰:天下之道,唯其辩之而无穷,攻之而无间;辩之而有穷,攻之而有间,则是不足以为道。果孔子而有穷也,亦将舍而他之。惟其无穷,是以知其为道而无疑。盖天下有能平其心而观焉,而不牵夫仲尼、老聃之名,而后可与语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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