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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西边商量地界札子


  臣闻善为国者,贵义而不尚功,敦信而不求利。非不欲功利也,以为弃义与信,虽一快于目前,而岁月之后,其害将有不可胜言者矣。昔晋文公围原,命三日为粮。原不降,命去之。谍出曰:“原将降矣。”军吏曰:“请待之。”公曰:“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民,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降。晋荀吴围鼓,鼓人或请以城叛,吴弗许。左右曰:“师徒不勤而可以获城,何故弗为?”吴曰:“吾闻诸叔问:‘好恶不愆,民知所适,事无不济。’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三月,鼓人请降。使其民见,曰:“犹有食色,姑修而城。”军吏曰:“获城而弗取,勤民而顿兵,何以事君?”吴曰:“吾以事君也,获一邑而教民怠,将焉用邑?”鼓人告食竭力尽,而后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以世俗言之,此二人者,可谓疏于事情而怠于功利矣。然要其终,文公以霸天下,荀吴以强晋国,则信义之效见于久远如此。臣窃观朝廷之所以御西夏者,可谓异矣。方元祐三年,夏人既受册命,不肯入谢,再以大兵蹂践泾原,大臣畏之。明年遣使,请以所许四寨易兰州、塞门。朝廷虽不许,而大臣务行姑息,不俟其请,而以岁赐等事许之。一岁所赐,凡二十万。夏人仰之以为命,虽以一岁之入,易兰州、塞门可也,而奈何与之。盖自失岁赐以来,朝廷荡然无复可以要结夏人者。然此既往之事,臣不复追咎矣。顷者,夏人既得岁赐,始议地界,朝旨许以见今州城堡寨依绥德城例,以二十里为界。十里外量置堡铺,其余十里为两不耕地。约束既定,大臣中悔,又欲堡寨相照取直。议犹未定,而熙河将佐范育、种谊欲于见今城堡之外更占质孤、胜如二堡。大臣侥幸拓土之功,不以育等为非,从而助之,寻为夏人所破。所杀兵民,皆不敢以实闻。继修城门,再被焚毁。其事至今未定,然夏人迫于内患,不敢坚抗朝命,许以照直为界。其言犹未绝口,而大臣又悔,欲于堡铺之外对留十里,通前共计三十里。此命既出,有识之士以为失信太甚,非中原之体。若使边臣稍知义理,必不忍自出反复之言以彰不信。幸而夏人终以内患未解,不欲违拒,黾勉见从。十里之地,得之不足为强,失之不足为弱,虽小人以为得计,而君子谓之失策。何者,要约未定,今岁已添屯重兵,前后十将有余。十将之众,凡五万人。使五万人西食贵粟,其费已不赀。而夏人顺否,又未可必。虽复暂顺,要之久远不信朝廷,为患何所不至。然此亦既往之事,臣复何言哉。臣之所忧,但恐大臣狃于小利,睥睨夏国便利田地,贪求不已。访闻近遣穆衍与边臣计议,既欲取质孤、胜如一带良田,凡数十里,又欲取秦凤路、陇诺城与熙河路定西城照直地仅一百里,规画极大,闻者惊愕。若此谋复作,夏人不堪其忿,窃出作过,我曲彼直,何以御之。且先朝用兵所得四寨,朝廷犹务息民,弃而不惜,况于其余,何足计较。在《兵法》有之曰:“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又曰:“利人土地货宝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今之所为,正犯此禁。臣窃怪大臣皆一时儒者,而背弃所学,贪求苟得,为国生事,一至于此。外人皆言前后计划皆出种谊。谊本小人,安知大虑而举朝廷以从之乎。要之不出数年,此患必见。患到而后言,言虽易信,而已无及矣。伏乞陛下,以社稷生民为念,断之于心,止其妄作,则天下幸甚。取进止。

  贴黄:添屯数目,臣见陕西转运使李南公言:此贴黄在添屯十将处。

  自元祐以来,朝廷不起边事。凡自前边臣欺罔,杀略熟户,计级受赏,虏掠财物,私自润入,及边民幸于扰攘,买贱卖贵,如此等事,皆不得为。故上下鼓唱,愿有边衅。凡此皆奸人自作身计,非国之利也。今胜如、质孤等处良田,实西边第一等膏腴,岂我独知以为利而夏人不知耶。彼知爱之,则不免于争。争一起,则兵革不息。此正堕边臣之奸计,而大臣不察,过矣。臣访闻夏国柄臣梁乙逋者,内有篡国之心,然其为人狡而多算,宽而得众,方欲内安酋豪,外结朝廷,俟内外无患,然后徐篡取之。所以朝廷近日商量地界,虽前后要求反复,而乙逋一一听从。盖见议地界,止于二三十里之间,于彼国不深系利害故也。今朝廷若见其易与,因而别有大段求索,使彼不能堪忍,或至忿争,兵难一交,必非朝廷所愿。至此而后,反欲求和,则所丧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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