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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挚传(2)


  开始,宰令官吏每每在执政大臣分堂处理政事时,多持两端刺探意旨。刘挚开始请求以公礼相聚会见,共同决定可以还是不可以。有的认为刘挚的请求不适宜,刘挚因开封没有设置历事而免职归家。第二年,起用为滑州知州。哲宗即皇帝位,宣仁太后同朝听政,召为吏部郎中,改任秘书少监,提升为侍御史。刘挚上疏说:“过去周成王年幼登帝位,负责教导的大臣,是周公、太公这些人。仁宗皇帝壮年即位,任用李维、晏殊为侍读,孙奭、冯元为侍讲,听政决断之闲暇时,召他们入侍。陛下春秋正盛,正是滋养道德之时。希望能挑选那些忠信孝悌、敦厚老成之人,充任劝讲进读之职,召他们到便殿闲坐,时常赐予廷对,执经诵说,以广博聪明才智,以期实现善继求治的志向。”

  后来在讲筵进读,读到仁宗不避庚戌日临奠张干逊,侍读说:“国朝旧例,多回避国号的发音。国朝角音,是木,所以畏庚辛。”哲宗说:“果真应回避吗?”刘挚进言说:“阴阳拘忌,圣人不取,像正月祈谷必用上辛,这难道可以改变吗?汉章帝以忌日接受奏章表奏,唐太宗以辰日哭悼张公瑾,仁宗不避庚戌日,这都是陛下所应效法的。”哲宗认为这是对的。

  刘挚又说:“谏官御史台人员空缺没有补充,监察虽然满了六员,专门来察治官衙公事,却不参预上谏的责任。我请求增补御史台谏官名额,并且允许言事。”当时蔡确、章惇处政要之职,与司马光不相协调。刘挚因久旱上言:“《洪范》说:‘差不多征询整肃,及时雨降下。’《五行传》载:‘政缓则冬天干旱。’现在朝廷大臣,情趣志向相背违失,议政的时候,依违埋怨,语词传播在外,可说是不整肃。政令没有定准,迟缓不振。近日太阳发青无光,风气混浊昏黑阴暗,这是上天警告,都不是小的灾变。希望进用忠良,通达阻塞,以答谢上天的劝戒。”

  蔡确为山陵使,神宗灵柩发引前天晚上没有入宿,刘挚弹劾他,没有得到答复。等到出使回来,蔡确又上朝马上处理政事,刘挚又奏说蔡确没有引咎自行弹劾。没多久,蔡确上奏表自己陈述,曾请求收拢提拔当世的年老人,以辅助王室,免除减省官府的烦杂琐碎,来安慰民心。刘挚认为:“即使蔡确确实有这样的请求,对先朝不说,为不忠的罪名;在今天说,为取悦之计。如果确实没有这样的请求,那么没有比这更欺骗君主的。”又分条开列蔡确的过失罪行大致有十条,论章惇凶悍轻率,没有大臣的样子,二人都被免职离去。

  开始,神宗更新学校制度,养士以千计算,有关部门订立条约加以管束,过于烦杂。刘挚上疏说:“学校是培育人才最好的地方,教化所从出,不是行法的地方。虽然群居众聚,统帅而协同,不能没有制度,也有礼义存在于此。行帝体道法令制度,超过汉代唐代,养士盛况,超越三代。但是近来因太学多次兴起狱讼,官府因此制定为法禁,烦杂苛严超过了治理狱案,条目比防盗还多,上下怀疑,以求得目前免于损害。特别令人奇怪的是,博士、学生禁止不能相见,教谕无所施教,询问无所从,每月巡视所属学斋而已。学舍既不统一,随经分录,那么又《易》博士兼巡《礼》学斋,《诗》博士兼巡《书》学斋,所到一处备礼请问,相与拱手答应,也有人没有交谈一句话而退,以防止私下请谒,以杜绝贿赂。学校这样,难道是先帝所用来培养士人的意思吗?治理天下,待人以君子、长者之道,那臣下必定有君子、长者的德行而呼应君上。如果以小人、猪狗待之,他将以小人、猪狗自为,何况用此实行于学校中呢?希望废除这个制度。”

  又请求杂用经义、诗赋取士,恢复贤良方正科,废除常平、免役法,引用朱光庭、王岩叟为谏官。执行法令几个月,正色弹劾,贬退了许多官员,百官敬畏,当时人们把刘挚比作包拯、吕晦。

  元祐元年(1086),刘挚被提拔为御史中丞。刘挚上疏道:“皇上所喜好,下面必定有过之而无不及。朝廷意在全面核实,下面必有刻薄的行动;朝廷致力于宽大,下面必有苟且简略的事。习俗归向功利,迎合趋和,所作所为近似,但不是陛下的本意。现因袭变革的政法本来不同,但观望的风俗仍在。前此差役法刚实行,监司已有迎合事先,不计较利弊,一概定差,一路为之骚动的。朝廷觉察这种情况,本来已经废除了。由此观之,大约类似这种情况。过去被贬斥责罚的几人,都是因违法掊克,希求进用危害百姓,而不是想使之漫不省事。愚昧的人不通达,矫枉过正,难道不能禁止吗?请建立监司考核政绩的制度。”

  刘挚被授官尚书右丞,连升左丞、中书侍郎,迁门下侍郎。胡宗愈被任命为尚书右丞,谏议大夫王觌分条开列胡宗愈的过失,宣仁太后发怒,打算加以重重谪谴。刘挚救助很得力,宣仁太后在帘中厉声说:“如果有人认为门下侍郎是奸恶邪佞,你甘愿接受吗?”刘挚说:“陛下审察毁誉每每如此,天下幸甚!但愿顾念大局,胡宗愈进用,自有公议,一定要导致贬谏官而后进用,恐怕胡宗愈也不会安心。”宣仁太后怒气消解,王觌得以补外郡离开朝廷。

  刘挚与同僚奏事议论人才,刘挚说:“人才难得,贤能不肖不一。性情忠厚而且才能学识有余,这是上等;才能学识不足但忠厚老实有余,这是次等;有才能而难以保持,可以借以成就事业,这是又次等;心怀邪念观望,随着时势而改变,这是小人,终不可以任用。”哲宗及宣仁太后说:“你常常能这样用人,国家还有什么忧虑!”元祐六年(1091),被授官尚书右仆射。

  刘挚性情严峻刚直,有气节,通达明锐,触机就发,不为利益威权所诱惑而动心。从开始辅政到为宰相,修严法令,辨别邪恶正直,专以人物存心,孤立一意,不接受拜谒请求。子弟亲戚入官,全部令他们赴铨部以按标准调选,从没有因此希求朝廷。与吕大防同时在位,国家大事,多由吕大防决定,只有进用斥退士大夫,才实握其权。但他持心少恕,勇于除去邪恶,终被众多谗言出人意外地中伤。

  开始,邢恕谪官永州,写信给刘挚,刘挚原来与邢恕友好,回了一封信,其中有“永州佳处,但往以俟休复”的句子,排岸官茹东济,是险诈之人,有求于刘挚,没有如愿,看见刘挚给邢恕的信,偷偷摘录给御史中丞郑雍、侍御史杨畏看。郑、杨二人相互上奏章攻击刘挚,就铨释刘挚的话上呈,说:“‘休复’,语出自《周易》,‘以俟休复’的意思,是等待将来太皇太后复子明辟。”又章惇众子以前与刘挚的儿子交游,刘挚也间或与他们结交。郑雍、杨畏认为这是延见接纳,作制驭的打算,以希望后来福运。宣仁太后于是当面晓谕刘挚说:“言者认为你交结非人,为了将来的地位,你应专心于王室。像章惇,虽然以宰相的职位安排他,未必乐意。”刘挚惶恐而退,上奏章自辩,执政大臣也替他说话。宣仁太后说:“垂帘听政之初,刘挚排斥奸恶邪佞,实在是忠心正直。但这二件事,不是他所应该做的。”刘挚以观文殿学士的身份罢知郓州。给事中朱光庭辩驳说:“刘挚忠义自奋,朝廷提拔他到高位,一时因被怀疑而免除职务,天下人不见他的过错。”朱光庭也被免职。元祐七年(1092),移任大名,又被郑雍等人所阻止,移任青州知州。

  绍圣初年,来之邵、周秩论刘挚变法、弃地罪状,削职知黄州,再贬为光禄卿,分掌南京,指定在蕲州居住。将要出发,告诉众子说:“皇帝任用章惇,我又获罪。如果章惇执掌国家大权,不迁怒于百姓,只责斥我们这些人,死而无恨。只是担心他意在报复,法令更加严峻,天下奈何?”忧形于色,没有一句话涉及到降官贬谪的意思。绍圣四年(1097),被邢恕的诽谤陷害,贬为鼎州团练副使,指定在新州居住。只有一个儿子跟随。家人哭泣希望侍从,都没有得到同意。到新州后几个月,因病去世,终年六十八岁。

  开始,刘挚与吕大防任宰相,文及甫居丧,在洛阳怨恨,脱下丧服(丧期满),恐怕不能得到京官,写信给邢恕说:“下个月就丧期满,入朝之计未必可行。当权者对才俊之士猜疑怨恨越来越深,其信徒实在繁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济之以‘粉昆’,必定是想置微贱之人于权位重之地,令人寒心。”所谓司马昭,是指吕大防独自当权很久“;粉昆”,世人以驸马都尉为“粉侯”,韩嘉彦娶公主为妻,以他的兄长韩忠彦为“粉昆”。邢恕把信给蔡硕、蔡渭看,蔡渭上书讼告刘挚及吕大防等十多人陷害他的父亲蔡确,图谋危倾社稷,引用文及甫的信作为证据。当时章惇、蔡卞诬陷捏造元祐众人的事不休,因此想要杀掉刘挚及梁焘、王岩叟等人。认为刘挚有废立皇帝的意思,于是兴起同文馆狱,任用蔡京、安惇共同治狱,逮捕审问文及甫。文及甫感念元祐末年因吕大防之故被任命代理侍郎,又韩忠彦虽然被罢免,但哲宗对他的眷顾之心并没有衰减,于是托言其死去的父亲曾说司马昭指刘挚,“粉”指王岩叟面白如粉,“昆”指梁焘字况之,“况”即是“兄”。又询问实际情状,文及甫只说:“疑其事势如此。”恰逢刘挚去世,蔡京所奏来不及考究验证,于是罢免刘挚的儿子的官职,与家属移居英州,共三年,有十人死于瘴毒。

  徽宗即皇帝位,诏令平反刘挚的家属,因其子刘跂请求,得以归葬。刘跂又拜伏于宫阙下上诉文及甫的诬陷,于是贬斥文及甫并同蔡渭于湖外,恢复刘挚中大夫之职。蔡京为宰相,降刘挚为朝散大夫。后又恢复观文殿大学士、太中大夫的爵位。绍兴初年,赠少师,谥号叫“忠肃”。

  刘挚嗜好读书,自小到老,从没有放下书卷。家里藏书多自己雠校,得到善本有时亲手抄录,孜孜不倦。年轻时喜好《礼》学,他研究《三礼》,与其他经比较尤为精粹。晚学喜好《春秋》,考证诸儒异同,辨其得失,通达圣人经意为多。他教导子孙,首先行实,然后文艺。每每说:“士人当以器量识见为先,一旦号称文人,就不足观了。”

  刘跂能写文章,遭逢党祸,仕途坎坷,家居避祸,终其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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