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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挚传(1)


  刘挚字莘老,永静东光人。小时候,父亲刘居正教他读书,早晚一点都不间断。有人认为:“您只有一个儿子,难道不能稍稍放宽吗?”居正说:“正是因为只有一个儿子,不可以放纵他。”刘挚十岁时父亲去世,由外祖父家抚养,就学于东平,因而定居在此。

  嘉祐年中,登进士甲科第,历任冀州南宫县令。该县过去守令不得其人,风俗凋敝,赋税很重,输纳绢每匹折税钱五百,绵每两折钱三十,百姓多破产。刘挚援引附近郡县之例,条陈请求减少到适中价格。转运使生怒,打算弹劾他。刘挚坚决请求说:“唯独一州六县遭受此种苦害,这决不是礼法的原意,只是朝廷不知道罢了。”于是向朝廷报告。三司使包拯奏请同意刘挚的意见,从此绢一匹为钱一千三百,绵一两为钱七十六。百姓欢呼至于泪下,说:“是刘长官救活了我们!”当时,刘挚与信都县令李冲、清河县令黄莘都以治绩德行著名,人们称他们为“河朔三令”。

  移任江陵观察推官,因韩琦推荐,得为馆阁校勘。王安石一见刘挚就特别器重他,提升他为检正中书礼房,默默寡言不是王安石所喜好的。才一个多月,任监察御史里行,欣然就职,回家告诉家人说:“赶快整理行装,不要为安居计议。”没来得及为皇帝召对,就上奏议论:“亳州狱案兴起不止,小人意在搞倒富弼以希求进用,现在富弼已经获罪,希望稍加宽待他。”又说:“程昉开漳河,调发仓猝急迫,人不堪命。赵子几擅自提高畿县等级,使交纳役钱,县民每天几千人遮道上诉宰相,京城喧哗,拿什么来谕示天下?张靓、王廷老擅自增加两浙役钱,督促赋税严厉急迫,人情叹息怨恨。这都是想用羡余希图奖赏,希望实行重责,表明朝廷本来没有聚敛的意思。”

  等到入朝觐见皇帝,神宗面赐褒奖诏书。因而问:“你从学王安石吗?王安石极为称赞你的才能见识。”回答说:“我是东北人,从小孤苦独学,不认识王安石。”退朝而上奏疏说:“君子小人的区别,在于义与利而已。小人的才能不是不足用,只是心里所向往的,不在乎义。所以希求奖赏的志向,每每在事情之先;奉公之心,每每在私利之后。陛下有劝农的意思,现在变而成为烦杂扰乱;陛下有均平赋役的意思,现在依仗它来聚敛钱财。其有爱君之心、忧国之言的人,都无以被容纳在其间。现在天下有人喜欢于敢作敢为,有人乐于安居无事。彼以此为流俗,此以彼为乱常。害怕议论的人以进取为可耻,追求利益的人以守道为无能。此风逐渐形成,汉、唐的朋党之祸必然兴起。只有君子能通达天下之志。我希望陛下虚心平听,审察好恶,以前认为是对的,现觉察为不对;以前认为短处,现在改用他的长处。稍加抑制虚华轻伪、志近忘远、侥幸于苟合的人,渐渐察用忠厚慎重、难进易退、可与有为之士。停止过分与不及的风俗;使其会聚于大中之道,那么行事变化,惟听陛下号令而已。”

  又论率钱助役,官府自己雇人有十害,其大略说:“天下州县户役,虚实轻重不同,现在划分等级作为标准,那么这不是一条法令所能够齐平的;随其所宜,各自立法,那么纷乱分散各异,怎么去统领呢?这是第一。新法认为版籍不实,所以令另外立等级。况且旧有的户籍既然不可信,现在怎么能没有失误呢?不仅仅骚扰惹起祸患,而且将使富户少交,贫户多交,这是第二。天下上等户少,中等户多。上等户役多而重,故以助役钱为幸运。中户役简而轻,下户役所不及。现一律使其输纳役钱,则是不幸,这是第三。官员想多得到雇役钱,却担心上户太少,所以不用旧有的户籍,临时升降等次,使百姓何以堪命?这是第四。年有丰歉,但役使人有定数,助役钱不可缺少。不是像赋税有依靠、减放的时候,这是第五。谷、麦、布、帛每年有所出,但助役法必须输纳现钱,这是第六。二税科买,名目已经很多,又一律率钱以尽其所有,这样百姓没有高兴而愿意做农民的,户、口数当一天比一天耗失,这是第七。侥幸获得意外利益的人又将因法生奸,如近来两浙成倍科敷钱数,自以为是功劳,这是第八。按差役法近者十多年,远者二十年,乃一律充役,百姓习惯很久了。现在官府自己雇人,钱重则民不堪,轻了则人不愿意,不免用强力驱赶百姓就役,这是第九。而且役人必定使用乡村户,家有固定财产,那么必定知道自爱;性情既愚笨朴实,那么就很少有盗贼欺骗。现在一切雇用招募,只得到轻率狡猾虚浮之人,巧佞欺诈相资,何所不至?这是第十。”

  恰逢御史中丞杨绘也言助役法的不是,王安石指使张琥作十难以诘问刘挚,张琥辞谢不作,司农曾布请求撰写。既作十难,又弹劾刘挚、杨绘欺诈荒诞心怀不满。诏令询问情状,杨绘恐惧谢罪。刘挚奋起说:“为人臣子岂能被权势所压服,使天子不知利害的实际情况!”马上分条列举回答所诘难的问题,以申明他的观点。而且说:“我待罪言责,采纳士人百姓的观点以报告皇上,这是我的职责。现在官员突然命令分析,这是使之较是非,争胜负,交口相直,无非是侮辱陛下所信任的大臣!所谓向背,那么我所向往的是仁义,所背叛的是功利;所向往的是君父,所背叛的是权臣。希望以我的奏章并司农寺所奏宣示百官,考究决定当否。如果我说的有可取之处,希望早点施行,如果稍稍涉及欺骗,甘愿受流窜贬逐。”没有得到答复。

  刘挚第二天再次上奏疏说:“陛下起居言行,亲自履行德礼,日夜励精图治,以亲自处理各种重要政务。天下没有达到安定治理,这是谁导致的呢?陛下殚精竭虑以望太平,而那些专擅君权的大臣,也自以致太平之世为己任。二三年时间里,开放关闭动摇不定,全天下没有一物得以安得其所。大概从青苗的建议起,而天下开始有聚敛之疑;青苗之议没有允准,而均输法颁行;均输法正扰乱人心,而边地的计谋开始;边地的祸患没有平息,而助役之事兴起。至于求水利,行淤田,合并州县,兴事起新,难以一一列举。其议论财利,就把市井屠贩这些人,都召到政事堂。其征取赢利,那么下至历书,都由官府自己卖掉。由此推究,不可尽言。轻率使用朝廷的爵号仪制,淆混贤能不肖:忠厚老成的人,斥之为无能;狭隘无知巧佞的人,取之为可用;遵守道德忧国的人,认为是流俗;败坏常伦危害百姓的人,认为是通变。凡是政府谋划计议经画,升用进退,仅与一吏属决断,然后最后决定。同僚参预过问,反而在此之后。所以到处活动乞求官职的人,门庭如市。现在送交西夏的款项没有收入,不顺从的军队没有安定,三边创伤,流移未定。河北发生大的旱灾,各路发大水,百姓劳困财力困乏,县官减耗。陛下忧劳勤政思念治理的时候,却政事如此,都是大臣误了陛下,而且大臣所任用的人,又误大臣。”疏书上奏,王安石打算把刘挚流窜到岭外,神宗不同意,只是贬为监衡州盐仓。杨绘出任邓州知州,张琥也落职。刘挚请求到郓州迁葬,然后奔赴贬谪之地,得到准许。

  开始,衡州盐仓胥吏与纲运兵士非法求利互相交易,在盐中掺杂假劣物质,边远地区的人从没有吃到好盐。刘挚全心核查察究,而且把羡余储蓄起来作为赏金,弊病减少了十分之七。父老乡亲把它称为“学士盐”。过了很长时间,刘挚任南京签书判官,恰逢司农寺发布新的法令,全部变卖天下祠堂庙宇,依照坊场河渡法收取纯利。南京阏伯庙每年四十六万贯钱,微子庙十三万贯。刘挚叹息说:“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前去求见留守张方平说:“难道不能替朝廷说说吗?”张方平为之动容。委托刘挚替他上奏说:“阏伯迁到商丘,主掌祭祀大火,火为国家盛德所乘,历代尊为大的祭祀。微子,宋国始封的国王,在此地创建国家,本朝承受天命,建国号因袭其国号。又有双庙,是唐代张巡、许远孤城守御死于贼人,能抵御大的祸患。现在如果命令承买,小人规取利益,繁杂轻慢,有什么不做,每年收入微小,实际上损伤国家大体。希望留下这三庙,以安慰国人崇奉的心意。”朝廷同意了这一建议。此事又见《张方平传》。

  入为太常礼院同知。元丰初年,改任集贤校理、知大宗正寺丞,为开封府推官。神宗开天章阁,议论新的官制,刘挚被任命为礼部郎中,神宗说:“这南宫舍人,不是其他官曹可比,不能少了刘挚。”就任命了他。不久升任右司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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