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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文献王萧嶷传(3)


  永明十年(492),皇上给萧嶷的几个儿子封爵,按旧例该食邑千户,萧嶷想五个儿子都受封,便上启要求减为五百户。这一年萧嶷病重,上表请求解职,皇上不批准,赐钱百万让他做些佛事功德。萧嶷又上启说:“我自患这个病以来,陛下便经常来看我,延医花钱,慈宠优渥,备极人臣。然而生命短促,离阴间已经很近了。但愿陛下审贤与善,健康长寿,德高人和,为万民作主。我的气数已尽,不能再享受陛下的恩爱,与世长辞,不胜悲哀。”去世,时四十九岁。

  当天,皇上又来看望,直到他咽气,才回宫。下诏说:“萧嶷是明哲至亲,勋高业始,德美王朝,道光区县,一旦去世,我心如刀割,不能自胜,怎么办呀又有什么办法呢?今日便举行临哭。他的丧礼要备王公九命制,入殓时要用衮冕之服,温明秘器,命服一具,衣一袭,丧事全部比照汉东平王的先例进行,大鸿胪持节护理丧事,太官朝夕送奠。太司马、太傅二府文武人员悉停过丧。”

  竟陵王萧子良上启说:“我以为《春秋》之所以要称王、母、弟,是因为要推尊和敬重。所以礼的规定里有特殊品级,爵的规定里,有崇异的封赏,在汉代则有梁王享受出警入跸的仪仗,在晋代则有齐王被赠以殊服九命。东晋以来,尊亲缺位,所以导致衮章之典废弃不得流传下来,实在是由于人缺其位,而不是礼有亏省。齐王的先例,和现在的情况没什么不同,缔构王业的功绩,萧嶷和他相似,所有随时变革的适当处理,正是因为恩情有轻有重,德义有厚有薄,如果什么事都按照以前的规矩,那么礼也就没有什么发展变化了。况且梁王、齐王都缺乏令终的美德,尚能死后享受特别的褒赠之荣,而今我们去世的大司马仁和著于天性,孝悌终于立身,节义表于勤王,宽猛彰于御物,侍奉主上从来不流露出艰苦神情,对待下级一向没有毁伤态度,他清贞淡泊,无喜无怒,悠然静默,从不争权夺利。《诗》上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要做到善终,的确不易,今天看来萧嶷是做到了。东平王只喜欢做些小善,河间王只喜欢诗书,他们都没什么勋绩,也没碰到过什么艰危,尚且致于卓尔不群,英声万代;何况今天的萧嶷参与了开创皇基,经纶霸始,功业高显,清誉远扬,虽然富贵隆重,但能更加廉洁严格,古今对照,有谁能赶上他的美德呢?我想来想去,还没有先例。一般的庶族亲属间,尚且很少和睦友爱的,有谁能仰睹陛下垂兄弟之情性如此的呢?共同从布衣起家,又一起登上大富大贵,生平游处,什么事不是共同的呢?分甘均味,什么好东西不是相等的呢?从来没有出现过见了他而陛下心里不高兴的现象。到了临危舍命之际,陛下还亲自守在跟前,看着他咽气,目睹他离去,号哭动天地,感恸惊鬼神,甚至为此撤膳移寝,坐泣不止,神仪损耗,隔宿改容,看到陛下神色如此,谁能不悲伤担忧?这真是前所未闻,史所未载的。既然有如此大德,实在不能不通过典服之赠来体现和表彰,如果此时有所亏忘,以后追改起来就太麻烦了,岂不令千载之下的人们,遗恨难平么?那些德行不很美的人,尚且蒙受着嘉隆的褒赐,何况事光先烈的萧嶷呢?岂可缺此盛典?我担心有识之人,会对此有所议论。况且庶族人物如近代的桓温、庾亮之类,也享受特殊的礼遇,我想陛下对此,早已胸有成竹了吧。”

  皇上又下诏说:“优宠的典章是用来表德的,礼仪的级别是用来纪功的。慎终追远,是前王们的盛策,奖酬功德,是历代的通令。已故使持节、都督扬、南徐州诸军事、大司马、领太子太傅、扬州刺史、新授中书监、豫章王萧嶷,体道秉哲,经仁纬义,少年时代就树立了清誉,年青时期就表现出美好的风德,从创业之初,就参与了指挥领导,他的孝睦传遍乡里,他的忠谅流誉都城。后来进论道德,总管京畿,一切都有条不紊,不失时机地春风化雨,满怀深情地拯物恤民,在朝廷雍容光华,在州郡风仪可观,站得高,看得远。朕不仅深于兄弟之性,而且兼怀家国之情,正要委任他更重要的责任,一起争取更大的成就。可惜天不假年,忽焉长逝,哀痛伤惜,心灵震恸。如今要选择吉日,举行葬礼,应该使典礼隆重,以和他的功绩相称。可赠(萧嶷)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扬州牧,绿綟绶,具九服锡命之礼,侍中、大司马、太傅照旧。给九旒鸾辂,黄屋右纛,虎贲班剑百人,辒辂车,前后部羽葆鼓吹,葬送典仪一概比照汉东平王先例举行。”

  萧嶷临终时,召儿子萧子廉、萧子恪来对他们说:“人生在世,本就不常,我年已老,前路几何。居于现在这样的地位,本不是我所想得到的。我生性不贪聚敛,自幼便是这样,正因为你们兄弟累多,才损了我暮年之志。我死后,你们要共相勉励,而笃睦是首要的。才有优劣,位有通塞,运有富贵,这都是自然之理,都不值得为此互相凌侮。如果天道有灵,你们都能各自有所成就,各人有各人的位置。要勤学行,守基业,治闺庭,尚闲素,这样便足以避免忧患。皇上、太子以及各位亲戚大臣们,也应不因为我不在世而改变对你们的感情。三天施灵时,只用些席地香火、槃水、干饭、酒脯、槟榔就行了。初一、十五行祭时,也只用菜食一盘,加上甘果,其他一概省略。葬后除灵,可用我平时所乘的舆扇繖。初一、十五,四时、八节,只要席地香火、槃水、酒脯、干饭、槟榔就足够了。我虽然才愧古人,但心中还是有志于此的,所以不要以遗财为累。主衣那里的一些节余,小弟未婚,诸妹未嫁,都要从这里开支,我本来对此就很茫然,本当趁力所能及时,为他们办了。事情甚多,我就不一一交待了。棺器和墓中,不要有多余的东西以免后患。朝服之外,只需要放入一把铁环刀。作冢时不要深了,一一都按规定办,不要过度。后堂楼内可以安佛,供养两个外国僧人,其他都如旧。我和你们一起游戏的后堂船车、我所乘的牛马,都送给二宫及司徒,服饰衣裘,都拿去做功德吧。”萧子廉等号泣奉行。

  世祖特别哀痛,直到冬天才举乐宴朝臣,皇帝歔欷流涕。令诸王府邸内不得建高楼让皇上临瞰宫掖,皇上后来登景阳,望见楼便悲伤感怀,便指示把它毁掉。萧嶷死后,家中库房中没有现钱,世祖指示卖掉杂物服饰得钱百万建了集善寺,每月给他家中现钱百万钱,直到世祖驾崩才取消。

  萧嶷天性对万事万物都怀有爱心,不愿意听说别人过失,身边有人投书互相讦告,他都放在靴子里,从来不看,取出来烧掉。斋库失火,从荆州带回来的东西都烧光了,折合价值三千多万,但他只对几个主要责任者各打数十杖罢了。

  群吏中以南阳乐蔼、彭城刘绘、吴郡张稷最受亲信和礼遇。乐蔼在给竟陵王萧子良的笺文中说:“道德风流可以流传久远。虽说青史可以留名,但不如玉石能够不朽。丞相(萧嶷)冲虚纯粹一派天真,深沉清明能见机象。他是经邦理民的典范,体国成务的准则。他的业茂是因为他的贤德,他的功高是由于他是哲人。可惜的是他的神辉已离我们越来越遥远,他的智慧已不能继续下去,一想到跟随他的情景,我便百感交集。下员我一向崇尚名节,仰慕恩义,看到他的坟墓我便悲哀,真想率荆、江、湘三州僚吏为他树碑立传,以表彰他的光辉业绩,保存他的伟大楷模。当年子香有淳德,人们在江边为他立铭,钜平有遗烈,汉南之人都为他流泪,何况他是我们的领袖,我们是他的继承者呢!下官我现在便要休假返回,不能亲自动手为他立传,要到西州去集资,特托中书侍郎刘绘营办。”

  乐蔼又给右率沈约写信说:“宣扬道德和业绩,竹帛容易坏朽,不如金石保留得时间长。丞相(萧嶷)出类拔萃,傍照日月,一向忠义,功绩昭著。像他这样的功德,理应勒石刻铭。我听说上州士民,有人为他建碑表,这让我们荆南,感动无比。而且作纪江、汉,道基分陕,衰冠礼乐,都在陶冶着后人。至于望碑尽礼,我们这里的旧俗,衰疲轻率,这样也许由于弘扬前烈而不致泯坠。荆、江、湘三州不少人报名,都愿意捐献些钱来,以表达景慕之情。至于碑文的撰写,找来找去都不合适,一定要找一个文坛宗师,德高望重的人才行,非你莫属了。日月在流逝,缅怀遗烈,触目崩心。我们常愿他福齐南山,庆钟仁寿,我们这些小人,说死就会死的。岂料一旦之间,竟由我们来请您做这样的文章!”沈约答复说:“丞相(萧嶷)风道弘旷,出类拔萃,光辉业绩,可比伊(尹)、(姬)旦。一旦去世,朝野同悲。完全应该刊石纪功,传华千载,应该撰写得漂亮,才能当得起后人的谈论。郭有道只是汉末一个普通人,如果没有蔡伯喈他便不能进入三绝。谢安石是素族的台辅大官,由于当时没有文章高手,至今还有碑无文。何况文献王是人伦之冠冕,宇内之楷模,若不是一代辞宗,是很难胜任撰写碑文的。我沈约本是个乡里的粗鄙之人,也没有文名,若是迅速遵旨照办,那便是以礼许人,接到您的指示很是惭颜,已不知不觉汗流沾背了。”

  建武年间(494~498),萧嶷的第二子萧子恪请沈约和太子詹事孔稚珪撰写了碑文。

  ***

  史臣说:楚元王是汉高祖的二弟,无功于汉室,东平献王辞位于永平,没能赶上光武帝的霸业,梁孝王被胜、诡所迷惑,安平心隔晋运。蕃王辅佐虽然贵盛,那地位也实在是高危,很少有人能持满戒盈,保全德行的。豫章文献王宰相之器,诚实天真,心无矫饰,目光远大,所以能够光赞二祖,内和九族,很像是周朝初期的情况,周公以来,大概没有谁能和他匹敌的吧。

  赞语说:堂堂的父王啊,德烈前行。用孝心履行忠诚,对兄弟格外恭敬。大业初建之际,我王便奋勇立功。邦家有了缺失,我王便作弥缝。道德体现在实际,事功落实于民众。爱心传给后代,声誉流于景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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