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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文献王萧嶷传(2)


  刘宋元嘉时期(424~453)的宫廷习惯,诸王进入斋阁里,可以穿白裙戴白帽见皇上,只是出了太极四厢,乃须要备朝服相见,从那时以来,一直是如此。皇上和萧嶷既是兄弟又很友好,在宫内私宴时,便允许萧嶷像元嘉时期那样穿着。萧嶷坚决辞让不敢奉敕,只有在皇上到了他的宅第里时,他才穿白衣戴乌纱帽陪侍皇上宴饮。

  萧嶷上启文给皇上自陈说:“我自从回到朝中来,便简省了执刀仪仗,身边十来个捉刀侍卫也简省去了。只是郊外远行,才暂时又有几个人,入殿也简省了。我现在身边还有的仪仗人员是,二侠毂、二随从,共七八十人。事情不论大小,我一定都要上报皇帝,我想也许皇上您不了解原委曲折,或者有人说它多了少了,不附事实的,希望您立即下达指示。”

  又上启文说:“扬州刺史过去就有六个白领合扇,二个白拂,我对此有疑问,不知这该怎么个说法?在行园苑中乘舆,出篱门外乘舆鸣角大家互相影响都这样,并不只是京城一带,我也不知这该怎么个说法?比照已有的,执行到以后,这事不能没个准则。”

  皇上回答说:“执刀仪仗、捉刀侍卫,是不应该简省掉的。侠毂、随从,可总共达到一百四五十人以恢复正常人数。我也不曾听到有人说及此事。我本就不会让诸王无仪仗队的,何况是你呢?在私人园苑中乘用这些也没什么问题。在郊外鸣角和使用合扇、白拂,过去有过,后来不用了,这种现象已经很久了。凡是在自己的镇所的自然和回到京师不一样,先前广州设立过鼓吹,交部也有用辇的现象,都是随时而改变的做法,也有的有旧例可依的。你若觉得不妥当,可以和王俭等人确定个准则,只要能使他们不失人臣之仪就行了。”

  萧嶷又上启文说:“我这个人多少知道些自我约束,而不太会怀疑打听别人的事情,经常看到一般姓氏的人臣扶诏时有人穿布鞋,不由得便感到有些特异。我在西朝拜王时,仪仗服饰都是比照宋武陵王的先例进行的,有二鄣扇,一直延用下来,也没什么疑问。侍儿奴仆,都着青布袴衫,我斋中也有一个这样的人,我只以为这是外庶所服,没想到竟和羊车相似。现在承蒙皇上的特别指示,全都改变过来了。我过去在边镇,不是没有羽卫的,但自从回到朝中来,便都遣散去了,侠毂、随从,总共打发掉三百来人,剩下不过一百人。我经常说在京师里诸王不必用仪仗,但如果到郊外远行,则另当别论。有仪仗的并不是我一个,所以不便专门上启文请求简省,还是通过王俭汇报我的诚恳愿望。我出入荣显,礼遇优厚,宅第广大,都不合乎简约朴素的原则,虽然宋朝的旧制度,很多被皇上恩准保留,但我仍然深怀过分的不安。请皇上批准我关于威卫的请求。”

  皇上回答说:“传诏的是禁省里的家人,不足涉嫌。鄣扇我识得但近来未见,所以我才有指示。侍儿奴仆,本来就不是什么嫌疑。我如果听到什么,能不让你知道,而让别人去议论么?我已有指示,你一个人不省去侠毂,只是牵延未下达到你那里。我昨天还不知道仪仗的事情,现在王俭已经说了,我马上就让人作答复,你不必写这个启文。有什么话,另外再说。”

  萧嶷又上启文说:“我大约有十年远在外地,不能陪侍陛下游宴了,很是忧苦。现在才算心情舒畅。近来经常陪侍,又不胜悲喜。饮酒过量。实在是想显示陛下对我的恩惠和亲密,但让下面的人知道了,便觉得不合适。陛下对子弟们施恩,这种感情是正常的,但外人们正是要从这里面制造些麻烦,说这说那。我想有些情况还没给陛下说明白。我以前在东田,饮酒过量醉了,实在是思叹去年秋天的那些诽谤所致,所以话讲得很激切,也让外面那些人听到了,但愿陛下已经谅解了我的心思。前次陪陛下到萧顺之家去,我是像平常那样乘车来到仪仗后的,而监伺人员不能告诉我这样是否可以,就竞相报告给陛下了,说我的车逼突了黄屋麾旄,像是要冲击陛下似的。他们的用意,不难明白。多亏陛下慈明,马上作出指示让我知道了。不然,我终究也不会知道,不知不觉中惹了如此麻烦。近来禁断整密,这也是常理,外面有人说起由于我在华林,辄捉御刀,因此才更严的,度情推理,都不应保持沉默,所以又上启文向您说明。但风尘易至,和会实难,但愿陛下还能记得我在石头时上的启文,不要产生什么间隙。近来闲着没事,简略地让茹亮口头说明。我从来的华素情况已写在上简里了,每每想作调整,又怕考虑不周,又产生不当。况且我已五十岁了,还能享用几时,为此我又不能以理自作克制。北第的旧宅,本来就很豪华,我把它改造修正而已,这种小小工程,已经报告您了。往年收合了一些杂材,都蒙您准许我建个小眠斋,本想另造,后来改为补接,不想违反规格,主要是使用的柽柏很华丽,看上去一时新净。东府也有斋,也是华屋。这样我一下子有了两个住处,下情很是不安。我问了一下东宫的玄圃苑内,也有柏屋,建制得很是古拙,但里面也没有我这样的小眠斋,我于是想拆了把材料送给太子,但这样做不仅挽救不了已有的过失,而且补接太多,不能移动,我也担心外面有人对此提出异论,不知道陛下能否准许送我东府的小斋?我的公家住处,随便怎样就可以了,我今天上启文,实在是没什么想法,也没人说什么,太子也不知道我有这屋,正是因为东宫没有,而我却有,才觉得不太合适。我的请求如果能得到陛下的允许,我才敢把房子建起来,安之不疑。如果陛下不同意,我便把它废除永不再建。我自己觉得今天请求的问题不但是我自己所应当做的,实在也和往事相关,但愿陛下一定要准许。我看到对诸聚敛财物的现象,陛下屡次严加指示予以约束,所以我这点小建筑,也应上报。至于府州郡的宅邸本就不是我私有物,大小资用,全是公家的,我沾光了不少,不知将来我不做州官之后,也许不能不试着搞点经营弄点钱财来自赡。连年大病之后,身子骨已得单弱了,我不想有什么积蓄,只想能够随手取乐罢了。”

  皇上回答说:“茹亮今天报告了你的心思又看到了另外的启文,你辛劳有病不宜劳动,为什么要作烦长的启文呢?有关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都会统一指示的,并不只涉及你一个人。应该指示的,我也一定会说的,近来看你更加虚弱,所以就不多说了。房子的事情慎勿勉强施行,白泽(太子)恐怕也是不理解我的意思的。”

  ※

  永明三年(485),为文惠太子讲究《孝经》,萧嶷便请求解除他的太傅之职,皇上不批准。皇孙大婚之后,又请求解职。皇上下诏说:“公(萧嶷)的德行和功绩,无与伦比。正应该为今人作模范,在青史流美名。怎么能一再谦让,辜负我的期望和寄托呢?”萧嶷经常警惕自己的鼎盛盈满,又在宫宴上请求解除自己的扬州刺史之职,把它授给竟陵王萧子良。皇上始终不答应,并且说:“你这一辈子,不要再提这种事!”

  世祖即位后,多次下诏表示要拜谒祖先陵墓,都没能成行。于是派萧嶷去拜陵,回来的时候路过延陵季子庙,观看温泉,有水牛冲到队伍里来,士兵抓住牛要追究主人,萧嶷不允许,而是拿来一匹绢横系在牛角上,放它回家。萧嶷实行的宽厚政治,所以很得朝野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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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明四年(486),唐宇之盗贼活动起来,萧嶷在给皇上的启文中说:“这一段小寇,乃是出于凶愚,天网笼罩,不足挂齿。但圣明皇帝统治的时代,是可以避免此类事件发生的,近来有些反映,都说是有原因的。我岂能不把心里话给您说呢?山高水深,我安享欢乐,不论从公从私方面说,我的心愿不言而喻。齐执掌皇权,时间还不长,给予广大民众的实惠,其实并不多,老百姓还不够平和,而心怀险恶的人还很多。陛下虽然常常弘垂慈爱,优厚宽大。但近来大小士庶,常常只是以小利奉公,而大损公以利己,擿籍者检取工巧,督恤者简约小塘,隐瞒丁员,藏匿人口,各种规章制度,实际是在激长怨愤。这只是眼前的利害,并非天下大计。一室之中,尚且不能精诚,宇宙之内,又怎么能清洗干净!公家何尝不知民多巧诈,但古今恰恰因为政治不宜太细碎,才不去过问这些,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懂得道理者百不有一,陛下弟儿大臣,尚且不能都服理,何况天下悠悠万品不齐呢?怨积聚党,凶迷相类,这种人如果只是一处两处,是很容易清除的,但如果很多,便会引起混乱难治。我本来早就想跟您说这事,但平时没什么缘由,现在我把自己的愚见管识说出来,请您特别注意。”

  皇上答复说:“欺巧之事,岂能容忍!宋朝的混乱,是否就在这里?这些蚊蚁之辈何足为忧,早被我的义勇部队攻破,官军昨天到达,盗贼今天想必都已散灭。我正恨它不够大,况且亡命之徒何时没有呢?”后来又下诏允许恢复籍注。永明五年,萧嶷晋位大司马。八年,给他配备了皂轮车。不久加中书监,他坚决辞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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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嶷身高七尺八寸,特别考究仪容风范,文武卫从,礼冠百僚,每次出入殿省,人们都肃然瞻望。他自觉地位隆重,便时时想到退让,北宅旧有园田之美,于是大事修理。永明七年(489),请求还第,皇上命世子萧子廉推他的班镇守东府。皇上多次来到萧嶷的府第。宋帝的长宁陵隧道正好从府第前路边经过,皇上说:“我便是入他冢墓内寻人。”于是把宋陵的表阙麒麟等都搬迁到东岗上。麒麟和阙,形势非常精巧,那是宋孝武帝从襄阳弄来的,后来几个帝王陵墓建筑设置都以此为样板但没有能赶上的。永明末年,皇上频繁出外游幸,只有萧嶷陪从,皇上游新林苑时,和萧嶷同辇夜归,来到宫门,萧嶷下辇辞出,皇上说:“今夜里行走,不要让巡逻的给训斥了。”萧嶷回答说:“整个京城都属于我管理的州地盘,愿陛下不要过虑。”皇上大笑。皇上考虑北伐的事情,便把虏人所献的毡车赐给了萧嶷。皇上每次到萧嶷宅第来,在清除时便不再把家人赶开。皇上对外监说:“我往大司马府第,是回家去的。”庾妃常常生病,病愈,皇上便来到萧嶷府上,在后堂设金石之乐,宫人全到了。每次来,皇上都极日尽欢。萧嶷对皇上说:“自古以来都说愿陛下寿偕南山,或称万岁,这都是近乎空话的,按我的想法,只愿陛下能长寿满百岁就心满意足了。”皇上说:“百年恐怕也不能啊,只要能得各地物产一百,也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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