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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收传(3)


  皇建元年(560),除兼侍中、右光禄大夫,依然为仪同、监修国史。魏收先为王昕副使往梁,两人关系紧张,时昕与弟晞关系密切。孝昭别令阳休之兼中书,在晋阳执掌诏诰,留魏收在邺城,这大概是晞做了小动作。魏收心中忿忿不平,对太子舍人卢询祖说:“如果让你起草文诰,我也就没有意见了。”又授祖珽为著作郎,想让他代替魏收。司空主簿李翥是位文词之士,听到这两条消息后对人讲:“诏诰全由阳子烈,著作复委祖孝征,文史顿失,恐怕魏收要发病于背部了。”帝诏令议论二王三恪,魏收依据王肃、杜预的观点,把元、司马氏作为二王,连同曹就成了三恪。又诏告诸礼学之官讨论,他们都赞同郑玄的五代之议。孝昭后姓元,也就是说恪的范围不能太广,所以讨论后便顺从了魏收的主张。又拜兼太子少傅,解除侍中之职。

  因为魏史没有刊行,所以帝诏魏收再加审定增补。魏收依照诏令,颇多改正。当诏令颁行魏史时,魏收认为只是置放秘阁,外人无法看见,不妥。于是帝下令一套付并府保存,一套魏收藏在邺城,准许人们任意阅读抄写。

  太宁元年(561),加开府。

  河清二年(563),兼右仆射。这一时期,武成整天酣饮不休,朝政专委侍中高元海。元海平庸,不堪大任,因为魏收才名振俗,都官尚书毕义云擅长决断,所以元海虚心地倚仗他们两人。魏收畏避不前,无所匡救,颇为时人讥议。帝在华林另起一玄洲苑,尽魏收山水台观的壮美,还诏令在阁上图绘魏收之像,可见帝对他的敬重。

  最初魏收同温子升、邢邵相比,稍为后进些,自从邵被疏远外任,子升犯罪囚禁而死,于是魏收大受信任,独步一时。议论更相诋毁,而且各有朋党。魏收常常鄙视邢邵的文章。邢邵说:“江南任昉,文体本来疏落,魏收不仅是模仿,简直是大剽窃。”魏收听到后说:“他常在《沈约集》中做贼,为何说我偷任昉的。”任、沈都很著名,邢、魏便各有喜好。武平中,黄门郎颜之推就两人的喜好向仆射祖珽请教,祖珽回答说:“看邢、魏的褒贬,就能知道任、沈的优劣。”

  魏收见温子升没有作过一篇赋,邢虽有一两篇,但却不是所长,所以常说:“必须会作赋,才能成为大才士,只是夸耀自己的章表碑志,其实就像在作儿戏。”从武定二年之后,国家大事诏令,军国文辞,都是魏收制作的。每当有紧急之事,得旨后马上就作好了。或者时时有中使催促,魏收成竹在胸,如有宿构,敏捷快速,邢、温是赶不上的,其参议典制则与邢邵不相上下。

  不久赵郡公增大年岁得以免罪,魏收知晓而且探望过他,此事被人揭发遭受除名的处罚。其年,又由于请托陈朝使者封孝琰,用公文命令其门客与封氏一同前往,遇昆仑船抵达,魏收得奇货猓然褥表、美玉盈尺等几十件,论罪当处流刑,用钱赎免。

  河清三年(564),起任为清都尹。不久,帝派黄门郎元文遥敕魏收说:“你是老臣,侍奉我家最久,前时所犯之罪,情理当可宽恕。前些时令你为尹,不能算是美授,但这是初次启用你,所以只能如此。朕哪能用你的才气而遗忘你的身子。等到十月,当把开府官职归还给你。”

  天统元年(565),授左光禄大夫。二年,行齐州刺史事,不久,任齐州刺史。

  因子侄年少,魏收便著《枕中篇》向他们提出告诫,其词云:

  我曾浏览过管子的著作,其中有:“任重不如身体,畏途不如关口,期远不如年数。负重任走畏途,至远期,只有君子才能抵达。”细细品味,喟然长叹。好像那高山耸立,偷偷地增大重量却不会倾斜;山有宝藏,为取宝人们奔走不息;吕梁河深广,畅行无阻而不必戒惧;焦原山险峻,努力攀登而勿须惊恐;九天方集,虽高远能迅举;五纪已定,想深远而上问。若任重有度,则任之更稳固;登高有术,登之而无忧。期远而能达,果应而可必。岂神理之独然,人事亦如此。啊!居处于天地之间,劳苦在死生之地,用嗜欲作引诱,以名利为牵制,食味不召而同来,珠玉无脚而齐到;于是骄奢兴起,危亡急来。然而上智大贤,唯机唯智,或出或居,不常节制。若舒展,则济世安民;若伸缩,则销声匿迹。玉帛子女,椒兰律吕,谄谀不占先;称肉量骨,膏唇挑舌,怨仇不在前。功名与山河同在,志业如金石坚固。这大概是栋梁不曲,游刃有余的缘故。当道德破坏之时,则金璞丢失。奔走人间,鼓动流俗。抱着太阳说寒冷,囊括山河道不足。源不清而流浊,身不正而影歪。啊!胶漆固牢,寒暑迫近。反利为害,化荣成辱。高兴忧愁接踵而至,获取丢失连续不断。以至身抗鬼怪,魂入地狱。并非脚力不健,而是当局者迷。真可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听君子们说:雅道之士,遨游儒术,饱学文史。笔有奇锋,论有大道。孝悌之至,神明通晓。看路而行,量路而止。从我到物,先人后己。情感不要被荣誉和忧愁牵连,心思勿要为怨恨和高兴羁縻。不隐居山林,不待价集市。言行一致,始终如一。有一如此,即成表率。谨慎从事,无往不胜。或左或右,则英俊之士强健。无悔无贪,故高而不危。不同于勇进忘退,如果患得患失,追求万贯家财,逐取万钟品秩,归附烈风之门,趋赴炎火之室,或颠仆致使子孙不安,或蹲坐而丧失贞操。这难道不当畏惧,难道不应戒备?

  门外有灾祸,事情不能不保密;墙边有伏盗,言语不能不谨慎。宜注意言辞,宜端正行为。言辞不善,品行不正。鬼执凶暴,人囚径庭。阴夺其魄,明丧其命。不事非法,不行非道。公鼎为己信,私玉非身宝。太涅是为绀,过蓝则为青,扯绳测量直,置水考察平,时机来了便争取,不如无欲。知止亦知足,则可少受侮辱。

  因此行动一定要察看时机,举止一定要小心谨慎。知晓时机考虑周全,那么失误就会更少。既审察而且谨慎,福禄全有。古时蘧瑗认为四十九岁前全是非,颜渊三月不弃背仁义。不停地行走,可达千里。不断地堆土,可致万仞。所以说走远路是从近处开始的,登上高处自觉卑贱,可大可久,与世长存。明月满如镜,后夜便亏。槿花开于枝,傍晚便谢。增益而不减损,岂有减损而不是祸害?增加不想太多,利益不要过大,惟有居德之士畏惧过多,体健之人害怕巨大。道尊,诽谤便会齐集;任重,众怨便会汇合。其达观,孔子便会周游列国;其忠心,而周公狼狈不堪。如山一样的高大,什么都会拥有;如谷一样的空虚,什么都可接魏收。能柔能刚,重任可以负担;能伸能顺,险地亦能行走;能智能愚,年数可以长久。进入周庙,三缄其口。漏卮在前,欹器留后,令我后辈,置之座右。

  后来群臣又多讲魏史不真实,武成帝再敕重新审定,魏收便进行了一些加工处理。如为卢同立传,崔绰反而附于他人传后。杨愔家传,原本有“有魏以来一门而已”,此时删掉了这八个字;又先说“弘农华阴人”,这次改为“自云弘农”,以与王慧龙自称是太原人相配。这就是魏收的失误。

  不久为开府、中书监。武成帝死,还没有发丧。正在宫中的诸公认为后主即位已快一年,因此对赦令怀疑。诸公向魏收询问,魏收坚决坚持当有恩泽,人们才依从了他的看法。执掌诏诰,授尚书右仆射,总领议定五礼事,位特进。魏收上书请赵彦深、和士开、徐之才共同监办。魏收提前将此事告诉了士开,士开吃了一惊便以不学无术相推辞。魏收说:“天下事都由大王您总理,议定五礼没有王就决断不了。”士开致谢才勉强同意。于是广招文士令其执笔,事实上,它是由儒者马敬德、熊安生、权会诸人主持的。

  武平三年(572)死。赠司空、尚书左仆射,谥文贞。有文集七十卷。

  ※

  魏收硕学大才,但心胸狭窄,不能达命体道。见当朝权贵,则阿谀奉承。提拔后辈,重视名声行为,浮华轻率之徒,虽有才华,却不能入选。当年河间人邢子才和魏季景与魏收一道以文章扬名于世,时称大邢小魏,意思是说他们特别优异。魏收比子才小十来岁,子才常说:“佛助是我们同僚中的伟人。”后来魏收渐渐地与子才齐名。文宣帝高洋贬子才说:“你的才能赶不上魏收。”魏收越发得意。自序称:“先云温、邢,后曰邢、魏。”但魏收在内心里鄙视邢,对他不服气。

  魏收有些轻佻,好声乐,善胡舞。文宣帝高洋末年,他多次在东山同优人做猕猴嘻闹和狗斗游戏,帝因而宠幸亲近他。魏收表兄博陵人崔岩曾用双声讥讽他:“愚魏衰魏收。”魏收回答:“颜岩腥瘦,为谁生养?羊下巴猪狗脸,头圆鼻扁,饭筐鱼篓,张口朝天。”他就是这样的辩捷不拘。掌管修史后,多有憾于人,齐亡之年,其冢被人挖开,尸骨抛散野地。

  魏收养其弟之子仁表为后嗣,仁表官至尚书膳部郎中,隋开皇年间,死在温县县令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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