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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当晚,他自己一个人,抱着孩子。这时,他早已学会了如何使自己身子分解转移的方法——如果不坐在容器之中的话,就可以利用从容器顶部拆下来的一个装置来进行,那装置不是很重,外国女人一直带在身边,刘根生学会了使用之后,自然对刘根生来说,也不是甚么秘密。

  (那装置,就是刘根生一出现就十分迅速地将之拆下带走的那个。我们曾以为那是动力装置,它的确是,但也有其他的许多功用。)

  (温宝裕曾提出,说刘根生不会带了那装置坐飞机,那是对这装置的功用,太没有认识了!有了这装置,他可以把自己分解转移到任何地方!)

  (刘根生后来告诉我,选定目的地的方法,是照地球的经纬度来计算的,一经校定了经纬度,分解之后,就转移到选定的目的地。)

  刘根生那时,起了异心,当晚,他抱着儿子,就利用了那装置,把自己和儿子,转移到了上海。

  他离开上海久了,不知道在那一年多的时间中,上海的形势,已大非昔比,小刀会已风流云散,而且还正是被缉捕得最严的时刻。

  这时,他如果还肯和孩子一起回去的话,以后的事,自然也大不相同了。

  可是他只想孩子留在上海,抱着孩子,东躲西藏了几天,虽然他在秘密的地方,起出了很多钱,可是绝对不能公开活动,而且他也不善于照料孩子,那时,他住在来元里对面的一家客栈中,看到史皮匠早出晚归,又勤恳又老实,也打听得他自己没有孩子,心想给他一大笔钱,一定可以把孩子照顾得十分好的。

  刘根生给史皮匠的钱,在当时来说,确然是一笔非同小可的大数目,至于史皮匠怕老婆,听老婆的话办事,这一点,刘根生怎么也想不到。

  刘根生想的是,外国女人在发现他带着孩子离去之后,一定会极其恼怒,刘根生在这时,犯了一个错误,他认为女人不论如何生气,只要劝劝就会好,再不然,男人一动了真气,女人还不是贴贴服服。

  刘根生这样的想法,也不能算错,那时的中国女人,确然是这样的,可是,中国女人是这样,外国女人却大不相同,而且,又是掌握那容器中那么多功用的外国女人!

  (女子无才便是德!)

  当刘根生以为自己办得十分妥当,安顿好了孩子,他又回去的时候,他以为至多只不过碰上一个盛怒的女人而已,谁知道等着他的,竟是一头愤怒到了极点的狗。刘根生才一现身,外国女人一声尖叫,扑将上来,饶是刘根生身手矫健,脸上也立时多了三道血痕。

  刘根生连忙后退,外国女人再扑上来,刘根生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可是外国女人抬脚就踢,刘根生侧转了身子,随便她踢,直到她踢得自己的脚都肿了,这才停止,刘根生松开了她的手腕,外国女人跌倒在地,由于脚肿了,站不起来,只好坐在地上,用刘根生听不懂的话,破口大骂。

  这时,他们所在之处,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小山谷(刘根生说那是在贵州省境内的一个世外桃源),风景十分美丽,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再好的风景都没有用了。外国女人直骂到了声嘶力竭,才问:“孩子呢?”

  刘根生倒也实话实说:“留在上海了,我不想他在一个箱子中长大!”

  外国女人又骂了几句,多半是在骂刘根生是蠢货之流,刘根生也不在乎,嬉皮笑脸,又劝说了一番,外国女人也一直不说甚么。

  刘根生又把从上海买来的一些凡是女人喜欢的东西给外国女人,外国女人只是默然看着,也没有甚么特别的表示,刘根生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当晚睡得十分香甜。

  (这种依靠一个特殊的装置,把人和人身边的东西,分解转移的情形,可以一下子使人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

  (这种情形,事后我们在再加以讨论的时候,白老大的意见是:这和中国法术中的“遁法”十分相似,不论是金木水火土,五行遁法中的哪一种,都有这种本领。)

  (白老大又说:在民国初年,颇有几个异人,是有这种本领的。)

  (至于那几个异人,是不是也依靠了相似的装置(法宝),才具有这种异能的,当然无可查考了!)

  刘根生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红日照眼,才醒了过来,眼乌珠一挖开(眼睛一睁开),他就知道不对:外国女人不见!

  那可以进行分解转移的装置,也不见了!

  刘根生大吃了一惊,剎那之间,惊恐莫名,他连自己身子在何处都不知道,看出去,竟是连绵的高山,来的时候容易,当真是倏忽即至,可是这时没有了“法宝”,如何能走得出去?

  而且,他也不能离开,因为他若是离开,外国女人要是回来了找不到他,不是更糟糕?

  所以,他只好等在原地,就在那山谷中,每过一日夜,就在一株树上,用小刀刻上一道痕。

  也在这时,他才知道,当自己突然带着孩子离开的那几天中,外国女人是何等痛苦惊惶,那简直比死还要可怕,这种打击,不知道外国女人是如何承受过来的。刘根生一方面惊恐,一方面内疚之至,觉得自己应有此报,外国女人应该如此来惩罚自己,自己应该接受这样的惩罚。

  我听到这里,不禁愕然问:“你……在那树上,刻了多少道痕?”

  刘根生呆了片刻,才道:“一千零六十四道!”

  我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刘根生的声音低沉之极:“是的,两年多!两年多,我在那山谷里当野人,每天晚上,我都对自己说:是我不好,外国女人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每天早上,我又对自己说:再等一天,或许她今天就回来了!”

  我不禁大口喝了一口酒,在这一千多天之中,刘根生的日子,可以说过得惨绝人寰!

  我只好这样说:“你总算等到了她!”

  刘根生不由自主喘着气:“是的,终于等到了她,她突然又出现时,我除了抱着她的腿,呜呜痛哭之外,甚么也不会做。她在我的面前坐了下来,她看来也十分憔悴,只说了一句话:‘我到上海找孩子去了,可是,找不到我们的孩子!孩子在哪里?’”

  我一听到这里,不禁“啊”地一声。原来哈山的母亲,早就在上海找过他!那时,哈山自然在孤儿院之中,外国女人人地生疏,一个人在上海乱找,自然找不到的!

  当时,刘根生一听,就嚎啕痛哭:“我错了!我知道孩子在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刘根生这样说了之后,又问了一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找几天找不到,就该回来了!”

  外国女人也呜咽着:“怎算久?才三天!”

  刘根生直跳了起来,叫:“三天?快三年了!”

  外国女人神情茫然之极,刘根生又指着那株树叫她看树上的刻痕:“我一天刻一道,你数数有多少道?”

  外国女人神情更惘然,口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身子在不由自主发着抖。

  这时,刘根生和外国女人心中,都十分明白,一定是那装置,在进行“分解转移”的过程之中,出了极严重的差错。

  那差错,令得分解的过程,超越了时间,失去了时间的控制!

  他们都知道毛病出在甚么地方,却一点也无法防止,因为他们只是装置的用户,并不是这装置制造者,外国女人从上一个拥有者手中得到的知识,毕竟十分有限。

  他们商议了很久,觉得先回到一个容器之中,比较妥当一些,所以,他们先使自己再进入一个容器之中,再从那个容器之中,转移到了上海。

  可是即使是那样,他们到上海时,已经是十多年以后了——他们也不知道毛病是出在哪一程,或是两程都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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