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27)_倪匡

二十七

　　罗开“啊”地一声：“那十二个金色的巨人，已被证明是外星的宇宙航行员！”

　　水荭叹了一声：“是的，很悲哀，他们航经太阳系，接近地球时，看到万里长城，以为这是进步文明的生活，指引外星船落在指标，所以才降落在地球上，结果，发现地球人的愚昧落后，没有停留多久，就离开了。齐白和这件事，很有点关系。”

　　水荭侧着头，轻掠着头发，她也喝了点酒，所以俏脸酡红，她道：“齐白说，这样的金人，一共应该有十二尊，但除了在文字上有少量记载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还是早已销毁了。每一个金人像，至少有八万公斤，他说，他绝对无法想象，康维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之弄到手。”

　　罗开和高达深深吸了一口气。水荭的模仿能力很强，她学着齐白当时的口吻：“记载很短，但也很生动，干宝的《搜神记》中这样说：‘秦始皇二十六年，有大人长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见于临洮，乃作金人十二以象之。’古时运输工具差，不可能想象那么巨大的金人铸成之后会流落外地，真有，当然一直在中国大地范围之内，就算发现了，有什么法子可以偷运出来！”

　　高达双手摊开：“没有，所以，那是康维的噱头，而齐白这个盗墓迷，对古物人了魔的人，上了当！”

　　罗开不出声，水荭望了望高达，又望了望罗开，佻皮地道：“好像有意见分歧？”

　　罗开又想了一会：“我有一个设想，假设那十二个金人，在到过地球之后，对地球人发生兴趣，要研究一下地球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水荭和高达一起点头。水荭道：“当然，那是宇宙航行员的任务。”

　　罗开又道：“于是，他们就从搜集地球人那些思想资料着手！”

　　水荭“啊”地一声：“制造‘天人’的，就是他们？”

　　罗开道：“是什么星体上的高级生物在制造‘天人’，一直不清楚，假设是那些大金人，也无不可。”

　　高达抿着嘴，缓缓点了点头道：“大金人对地球人没有恶意，甚至帮秦始皇建立了巨大的地下陵墓——”

　　高达说到这里，和罗开显然同时想到了什么，两人都一颤，水荭也“啊”地一声，三人互望了一眼，罗开和高达都同时向水荭作了一个手势，让她说出三个人齐想到的事情。

　　水荭自然而然把手放在心口，那是小儿女在想到什么十分令人震惊害怕的事情时的神态，然后，她定了定神：“那批大金人也未必是为了替秦始皇建陵墓，他们在地下——建立了基地——”

　　高达和罗开一起吁了一口气。罗开道：“照我想，大金人在地球上的基地，不止一处。原振侠医生和黄绢，发现‘天人’，追踪到中东，就有一处，可能，还有许多处，未为人知！”

　　高达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康维如果和大金人有关联，那么他的金人像，也就可以解释。”

　　三人又静了一会，水荭道：“大金人‘长五丈’，康维的个子虽然高大，但也不会高到这种程度。”

　　罗开道：“中国人念的度量衡，称谓十分混乱，一丈究竟是现在的多少，浑不可考！”

　　水荭默然：“康维是大金人同类——他一直在地球干什么？”

　　这个问题，自然没有人回答得出，沉默了片刻之后，罗开才道：“不必太紧张，地球人习惯了自相残杀和侵略，对外来者，有一种先天性的抗拒，其实，外星人未必一定侵略地球，燕艳在地球上超过三千年，温和得比任何地球人更温和！”

　　水荭侧着头：“总得把他的秘密进一步揭发才好！”

　　高达笑着：“你好像对揭发他人的秘密极有兴趣，那位玫瑰小姐，你也要揭露她的秘密？”

　　水荭听了，并不生气，反倒悠然道：“在飞机上，她已把她的秘密全告诉了我！”

　　高达“啊”地一声：“她——”

　　她只说了两个字，就知道不能再说下去，可是已经迟了，水荭一撇嘴：“看来你对人家的秘密，比我还要有兴趣得多！”

　　高达无话可说，只好喝酒。

　　接下来，他们又从各个角度，去设想康维的来历身份，反倒很少讨论海上大放光明的异象。

　　天色将明时分，水荭拍门叫醒了高达和罗开，两人揉着眼出来时，看到娇小的水荭，穿着整齐的军装，看来精神奕奕。而在游艇旁不远的海面上，一艘灰扑扑的潜艇，正静静泊着，潜艇并不大——所有潜艇，外观几乎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

　　水荭向罗开和高达行了个敬礼：“潜艇可以肯定未被发现！”

　　罗开和高达，心中都十分不愿意介人水荭的任务，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拒绝——那自然纯粹是因为他们和水荭私人感情的缘故。罗开和高达有一个共通点，或者说，大多数从事冒险生涯的人，都有这个特点——极重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水荭一双妙目，注视了他们两人，两人也就缓缓点头，水荭大是高兴，向着一具小型的通讯仪，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又很骄傲地向两人宣布：“从现在起，潜艇为我全权指挥！”

　　罗开皱了皱眉，他自然而然想起了拥有大权的黄绢！美女和权力之间，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古今中外，似乎都无例外！

　　罗开当然不会去责备水荭什么，因为水荭目前的身份，绝不是她自己所选择的，她的一生，根本是一个悲剧，是一种制度，是人类某种行为下的牺牲品。罗开记得有人形容过像水荭这样的身份，根本是“人形的工具”！

虚阁网(Xug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