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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或许是由于事情本身太诡异,或许是由于黄堂所用的词汇太古怪,也或许是由于我们的理解力不够,对于黄堂的这种说法,我们一时之间,都瞠目不知所对。过了好一会,白素才问:“那么,照你看来,这套惊人的大魔术,名称是什么呢?”

  黄堂像是早知有此一问一样,毫不犹豫,立时道:“这套魔术,可以称之为‘时空大转移’。”

  白素在这样问的时候,显然已经想到了什么,而我和白奇伟,是听到了黄堂的回答之后,才一起发出“啊”地一声来的。

  我早已想到的那些模糊的概念,也渐渐具体了起来。我迫不及待地道:“时空大转移,你是说——”

  虽然已经有了一点具体的概念,但是真有条理地讲出来,还是十分困难,因为想到的一切,令我思绪十分紊乱。

  白素向我做了一个手势,又指了指黄堂,意思是让黄堂提出他的见解来,我们再作讨论。我点头,不再说下去,三个人一起望定了黄堂,黄堂的神情,像是在发表一篇极重要的演说一样,道:“我的意思是,有一个人,在玩时空转移的魔术。譬如说,他把时间推前了三十五年,那么,已经是荒地的空地上,就出现原来就存在的那幢屋子了。”

  我们都不出声,只是互望了一眼,证实了我们所想到的,和黄堂所想到的是一样的。

  黄堂继续道:“他要令那幢房子,陡然之间,烈焰飞腾,也是很容易的事,只要把时间移到那幢屋子在起火之后的一小时就可以了,那时,房子正在燃烧之中。”

  我们仍不声,大家都同意,黄堂所作的推测,是十分完美的一种推测,可是随之而来的问题实在太多,使得即使是作出了这个推测的黄堂,也不禁有疑惑的神情。

  而我在那一刻,想到的问题更多。我首先想到的是,那屋子中的那些人像。如果整幢屋子,是有人在玩“时空转移”的“魔术”才使人感到它的存在的,那么,馆中的那些人像,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陡然之间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令我不由自主发起颤来。

  我想到的是刘巨的话,刘巨曾坚持,那些人像非但不是蜡像,也不是任何的塑像,而是真人。

  本来,那是绝无可能的事,但如果真有时空大转移这回事,把几百年前发生的事,通过时空和空间的转移,就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了。

  刘巨甚至在他的那柄小刀上,找到了另一个人的血。人是真的,血是真的,一切看到的“陈列”,全是若干年之前,当时发生这种事的时候的真实情景。

  有这种可能吗?有这种可能吗?剎那之间,我在心中,问了自己千百次,但却无法有肯定的答案。

  在那段时间之中,我们四个人是全然沉默的,各人在想各人的。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白奇伟,他勉强地笑了一下:“让我们现实一点,好不好?”

  白素立即道:“大哥,别忘了你自己遇到的事,也是全然无法从现实的角度来解释的。”

  黄堂眨了眨眼,有点不明白,因为他并不知道白奇伟有过什么怪遭遇。

  在这时候,我们自然无暇去为黄堂讲述白奇伟的遭遇。

  白奇伟挥了挥手:“好,就算有人,掌握了能转移时空的不可思议的力量,请问,他使得那幢房子重新出现,有什么目的呢?”

  黄堂还没有回答,我已经冲口而出:“他不能令那些情景在露天陈列,所以他才令屋子重现,目的是要把那些情景在室中出现,好让人看。”

  白奇伟的声音有点尖厉:“天,卫斯理,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也提高了声音:“我知道,这个人既然有时空转移的能力,他自然也就能把岳飞父子遇难,把司马迁受了宫刑之后的当时情形,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白奇伟简直是在吼叫:“你仍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巨不过认为那些人像是真人,可是你这样说,那是说——那是说——|”

  他可能是由于过度的震撼,所以说到了一半,再也说不下去。

  我的心中,这时也同样感到震撼,不过我还是努力把我想的说了出来:“是的,我的意思是,我看到的,不但是真人,而且就是他们,我看到的岳飞,就是岳飞,我看到的袁崇焕,就是袁崇焕本人。”

  我和白奇伟之间的谈话,两个人几乎是不由自主,直着喉咙在叫嚷着的。所以,当我的话才一讲完,而没有人立刻接口之际,就显得格外肃静。我在这时,也很为我刚才所说的话吃惊,甚至吃惊得耳际有一阵“嗡嗡”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我们才不约而同,一起吁了一口气,黄堂道:“卫斯理,你的——设想——比我的推测,还要疯狂得多。”

  我苦笑了一下:“我的假设,是在你假设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白奇伟喃喃地道:“疯了,疯了,我们四个人一定全疯了,谁会有那样的能力,随意转移时空?谁有那么大的能力?”

  黄堂望着我:“这是卫斯理经常说的一句话,除了这个解释之外,再无别的解释时,那么不论这个解释是如何荒诞和不可接受,都必须承认这是唯一的解释。”

  白奇伟斜睨了我一下:“想不到还有人把你的话,当成语录来念。”

  我叹了一声:“你不能找出这句话的不合理之处。在这件事中,有人能有力量转移时空,这是唯一的解释。”

  白奇伟摇着头:“你得到你看到的真是岳飞等等的结论?我不能接受。”

  白素蹙着眉:“如果真是那样,那个人——为什么要使那些受苦难的人的苦难,无休无止地延迟下去?”

  我乍听得白素那样说,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可是突然间,我明白了。

  譬如说,我看到被腰斩的方孝儒时,他已接受了腰斩的大刑,可是他还没有死,正在用手指蘸着他自己的血写字,当其时,他的苦痛,臻于极点,在那时刻之后的不久,他死了,痛苦自然也随之而逝。

  可是,如果能有一种力量,使时空转移,那么,他是不是又要重新体现一次当时的痛苦?是不是当他被当作人像陈列时,他一直处于这样的痛苦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残酷了,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极刑中的极刑了。

  如果形成这种情形的人是米端,那么,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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