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枪编年史(39)

三九

　　河风倾听着，脸上毫无表情。他转看向天空，“我们该走了，”他冷冷地说。“就要天亮了。”

　　大伙只在这条老旧的路上走了几哩就发现自己陷入沼泽之中①。他们发现地面愈来愈松软，高大、牢密的针叶林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扭曲变形的植物。一团迷雾遮去了日光，空气变得恶臭难闻。雷斯林开始咳嗽，被迫用手帕遮住口鼻。他们始终走在破碎的石板路上，避免踏上旁边松软的沼泽地。

　　佛林特一直走在坎德人前面，突然他大叫一声消失在泥浆中。他们只能看见他的头。

　　“救命呀！矮人掉下去了！”泰斯喊道，其他人飞快赶来帮忙。

　　“它把我愈拉愈深！”佛林特在湿滑的泥浆中绝望地挣扎着。

　　“抓稳，”雷斯林警告道。“你掉进死亡陷阱里了，不要下去救他！”他警告正跳去的史东。“你们两个都会死的，拿根树枝来。”

　　卡拉蒙抓住路旁的一株小树，深吸一口气，涨红着脸开始用力。他们可以清楚听见大汉把整棵树连根拔起的声音。河风把树枝平伸出去，希望能够碰到矮人。佛林特几乎连鼻子都浸到烂泥里，最后终于成功地抓住树枝。战士连树带人一起从烂泥中拔起。

　　“坦尼斯！”坎德人抓住半精灵指着前方。一条蛇，像卡拉蒙的手臂般粗大，钻进刚刚佛林特被困住的地方。

　　“我们没办法通过这里！”坦尼斯指着沼泽。“也许我们应该回头。”

　　“没时间了。”雷斯林嘶哑道，沙漏般的瞳孔闪着光芒。

　　“也没有别的路了。”河风用奇异的声音说。“我记不得什么时候，但我曾经到过这里。我知道通过沼泽的路，它通往──”他舔舔嘴唇。

　　“通往一个被邪恶占据的荒废都市？”坦尼斯严肃地接道。

　　“沙克沙罗斯！”雷斯林嘶声道。

　　“当然了，”坦尼斯柔声道。“这倒也说得通。除了你找到这柄水晶杖的地方之外，我们还能上哪儿去找到答案呢？”

　　“我们必须立刻动身！”雷斯林坚决地说。“今晚午夜我们一定得到达那里！”

　　平原人领着同伴们，在黑色的水中踏着坚硬的地面前进，让他们一个接一个走下去，愈来愈深入沼泽地。被他称作铁爪的树矗立在水中，根部暴露在外，扭曲地抓着地面。树枝上垂下来的气根沿着勉强可行的小路低垂着。浓雾开始聚拢，没有人能看见几呎外的东西。他们被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每一步。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跌进那些深不可测的黑色臭水中。

　　突然间，小径消失在沼泽之中。

　　“现在怎么办？”卡拉蒙不悦地问道。

　　“靠这个。”河风说。一座用藤蔓搓成的简陋绳索制成的桥悬挂在树上。像道蛛网般横跨在水面上。

　　“这是谁建的？”坦尼斯问道。

　　“我不知道，”河风说，“但是每逢无路可走时你就会看到这种桥。”

　　“我告诉过你，沙克沙罗斯不会一直空旷无人的。”雷斯林低声说。

　　“是的，我想我们至少不该对诸神送给我们的礼物丢石头。”坦尼斯回答。“不管再怎么样糟糕，我们至少不需要游泳过去！”

　　横越藤蔓桥的旅程并不愉快。藤蔓上遍布着湿黏的青苔，走起路来必须要更加小心。整座桥一碰就摇摆不停，每个人经过时都提心吊胆的。他们安全地抵达另一边，但走不了多久便又被迫走上另一座藤蔓桥。四周始终布着黑色的死水，彷佛有无数对饥渴的眼睛正在窥探他们。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地方，没有坚硬的地面，也没有藤蔓桥。前面只有一望无际的污水。

　　“这不是很深。”河风喃喃说。“跟着我，除了我踏的地方之外，不要走上任何地方。”

　　河风踏出一步，跟着另一步，用感觉来找路，其他人跟在他后面，直愣愣地看着水面。水中有许多看不见的东西会从他们的脚边滑过，让他们有如惊弓之鸟。直到他们踏上坚实的地面后，每个人的腿上都覆满一层令人欲呕的黏液。不过，这段路也许是最难走的一段。因为丛林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浓密，他们甚至可以从树梢间看见微弱的阳光。

　　愈往北走，地形就愈来愈平坦。到了正午时分，坦尼斯在一棵老橡树底下找到一处结实的土地，于是便要大家休息一下。众人坐下来享用中餐，为了庆幸脱离沼泽地带而满怀希望地交谈着。但只有金月和河风除外，他们一声不吭。

　　佛林特全身衣服湿透，不停地发抖，并且抱怨关节的抽痛。坦尼斯开始担心。他知道矮人总被关节炎所苦，也想起佛林特一直担心会拖累他们。坦尼斯拍拍坎德人的肩膀，示意他到旁边来。

　　“我知道你那些袋子中一定有些东西可以驱除佛林特的寒意，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坦尼斯柔声说。

　　“喔，当然啰，坦尼斯。”泰斯兴奋地说。他东摸西摸一个个袋子地找着，最后终于摸出一只闪闪发亮的银瓶来。“白兰地，欧提克店里最好的！”

　　“我猜你没有付钱吧？”坦尼斯微笑地问道。

　　“我会的，”坎德人一脸受伤的模样。“下次我去的时候就会。”

　　“当然。”坦尼斯拍拍他的肩膀。“给佛林特喝一些，别太多。”他警告道，“只要让他身子暖和起来就好。”

　　“好的！然后我们就可以带头！”泰斯笑着跑向矮人，坦尼斯则回到其他人身边。其他人静静地收拾着午餐，准备离开。我们每个人都用得着那瓶酒，他心想。金月和河风整个早上都一言不发，他们的情绪感染了所有人，但坦尼斯想不出有什么安慰他们的方法，他只希望时间能够为他们疗伤止痛。

　　众人整个下午又沿着小径走了一个多小时，由于丛林最茂密的地带已经过去，所以速度比上午要快了许多。当他们以为已经离开沼泽时，眼前的道路突然又没了坚实的土地。大伙沮丧地发现又再度踏入气味熏人的臭水中。

　　只有佛林特和泰斯丝毫不受这沮丧气氛的影响，他们俩远远地走在众人前面。泰斯很快就“忘记”坦尼斯的警告。白兰地不只让他们的身体热起来，也驱逐了心中的阴霾，所以坎德人和矮人两个不停地将瓶子传来传去，直到整瓶酒都被他们喝光为止。然后他们大跨着步，开玩笑地讨论着下次遇到龙人时该怎么办。

　　“没错！我一定会把它变成石头！”矮人挥舞着一柄想象的战斧，“轰！正中它的蜥蜴脑袋。”

　　“我打赌雷斯林光用眼神，就可以把人变成石头！”泰斯模仿着法师肃杀的脸和锐利的眼神。两人一起开怀大笑，紧跟着突然住嘴，轻声咯咯笑着，唯恐坦尼斯听到他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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