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2(111)_丹·西蒙斯

一一一

　　我话说得很慢，很小心，字斟句酌，就像踩在布雷区里的每一步一样，我没有再咳嗽。“是一种叫痨病的病症，”我说：“肺病，从这么严重的出血来看，已经是未期了。”

　　杭特那张猎犬似的脸变得煞白，“天啊，席维伦，我从没听说过肺病。”他抬起手腕来，好像要查看他通讯记录器的数据，但他手腕是空的。

　　我把他的仪器还给他。“肺病已经绝迹了好几百年。治好了。可是当年约翰·济慈得了肺病，也死于肺病。而这个模控人的身体是济慈的。”

　　杭特一副想冲出门去求助似地站着。“智核现在总该让我们回去了吧！他们不能让你一直留在这个没有医疗援助的空无世界里！”

　　我把头靠回那柔软的枕头，感到枕套下的羽毛。“那可能正是把我关在这里的原因。等明天我们到了罗马之后就会知道了。”

　　“可是你不能再走！早上我们哪里也不去。”

　　“到时候再看，”我说着闭上了眼睛，“到时候再看。”

　　＊＊＊

　　到了早上，有一辆四轮小马车在旅舍门外等着。拉车的是一匹很大的灰色母马，在我们走近时转着眼睛，呼吸在寒冷的清晨空气中冒出白烟。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杭特说。

　　“一匹马。”

　　杭特伸出手来向那只动物摸去，好像只要一碰到，就会像个肥皂泡泡似地炸开不见了。可惜并非如此，那匹母马尾巴一摆，杭特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马已经绝种了，”他说：“也没有经由生物创作再回到这个世界上来。”

　　“这匹马看来很真实，”我说着爬进马车里，坐在窄窄的板凳上。

　　杭特很快地坐在我身旁，修长的手指不安地抽动着，“谁来驾车？”他说：“控制板在哪？”

　　没有缰绳，车夫的座位上也空无一人。“看看那匹马是不是认得路吧。”我建议道。而就在那一刻，我们开始以悠闲的速度前进，那无人驾驭的马车在石子路上颠簸而行。

　　“开玩笑吧？”杭特问道，一面瞪着完美无缺的蓝天和远处的田地。

　　我用一块由小旅舍借来的毛巾做手帕，摀住嘴尽量轻轻地小咳了一下。“有可能，”我说：“不过话说回来，有什么不是呢？”

　　杭特没有理会我的诡辩；而我们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向未知的目的地和命运。

　　＊＊＊

　　“杭特和席维伦在哪里？”梅娜·葛莱史东问道。

　　西黛蒲塔·艾卡喜，那个可算葛莱史东第二位最重要助理的年轻黑人女性靠近了些，以免打断了军方的简报。“报告总裁，还没有消息。”

　　“不可能，席维伦身上有追踪器，而里传送到平安星去已经有一个钟头了。他们到底在什么鬼地方？”

　　艾卡喜看了看她打开来放在桌上的电子记事簿。“国安局找不到他们，交通警察也找不到，传送单位的记录只有他们转入天仑五的代码──也就是这里──进了传送门，但没有到达。”

　　“这不可能。”

　　“是，总裁。”

　　“等这个会一开完，我就要和艾尔必杜或是其他AI的顾问谈谈。”

　　“是。”

　　两位女子都把注意力转回到简报上。政府战略中心已经和奥林帕斯指挥中心战情室并在一起，再加上参议院那有十五公尺见方巨大窗口的最大一间简报室，使这三个空间形成一个有如洞穴一样，并不匀称的会议区。战情室里的光幕似乎延伸到无限，以展示太空的尽头，而无数排的数据在所有的墙上流动。

　　“离入侵还有四分钟。”辛赫上将说。

　　“他们的长程武器早就可以向神之谷开火了，”莫普戈将军说：“他们好像相当自制。”

　　“他们对我们的火炬船却毫不留情。”外交部长贾瑞昂·帕尔索夫说。这群人在一小时前会集在这里，就是因为匆忙结集的十来艘霸联火炬船据报被来犯的乱军摧毁。长程传感器传送来最短的乱军影像──一丛小小的火星，带着彗星似的凝结尾──然后那些火炬船和传讯设备都再无消息。到处是更多小小的火星。

　　“这些都是战舰，”莫普戈将军说，“我们到现在为止，已经广播好几个小时，说明天堂之门是一个不设防的星球，我们希望他们能手下留情。”

　　天堂之门的影像出现在他们四周的光幕上：寂静的泥原街道、海岸的空照图，常被云层笼罩的那灰棕色世界的天体图像，那个星球的十二面像显示与所有传送门的连接，还有天文望远镜中，电子传感器里显示如X光影像的入侵乱军──现在比小污点或火星要大得多了，距离已不到一个天文单位。葛莱史东抬头注视着驱逐者战舰的凝结尾，那些翻滚着，有力场闪动的太空农场和泡泡般的世界，那些复杂却很奇怪地像非人类的无重力城市建筑，心里想着：万一我错了怎么办？

　　数十亿的生命全赖于她相信驱逐者不会毫无道理地摧毁掉霸联的各个世界。

　　“离入侵还有两分钟。”辛赫以职业军人单调的语气说道。

　　“上将，”葛莱史东说：“一旦驱逐者突破了我们的防线，就马上将那个星球传送系统摧毁的做法有必要吗？我们能不能多等几分钟，看他们的意向如何呢？”

　　“不行，总裁。”上将立即回答道：“传送门的连接基点只要在可能遭到攻击的范围内，就必须马上摧毁。”

　　“可是，上校，就算你的火炬船不做这件事，我们仍然有系统内的连接、超光速通讯设备，以及定时装置，对不对？”

　　“是的，总裁大人，可是我们必须确定所有的传送门功能都要在驱逐者占领之前移除才行，这已经是最低限度的安全尺度，不能再退让了。”

　　葛莱史东点了点头。她了解这种绝对谨慎的必要，（只要能再多点时间就好了。）

　　“距离入侵和摧毁时间还有十五秒，”辛赫说：“十……七……”

　　突然之间，所有的火炬船和靠近这边的遥控光幕上全都亮起紫色、红色和白色的光。

　　葛莱史东俯身向前，“那个东西毁了吗？”

　　军方人士忙乱成一团，搜集进一步的资料，转换着光幕上的影像。“不是的，总裁。”莫普戈回答道：“火炬船遭到了攻击。你现在所看到的是他们的防护场超载。那个……啊……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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