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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出来吧,”索尔的声音由静电噪声中传来,“我们想办法从她身上剪掉。”

  在那既澍湿又黑暗的隧道里,领事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真正有幽闭恐惧感袭来。他发现自己无法呼吸,确信有什么躲在他身后暗处,隔断了他的空气和唯一的撤退之路。在那条窄小的地道里,他的心跳声几乎清晰可闻。

  他缓缓地呼吸着,又擦了把脸,强将恐惧的情绪压了下去。“那会送了她的命,”他在慢慢喘息之间说道。

  没有响应,领事又呼叫了一次,但他们之间微弱的连接被切断了。

  “我出来了。”他对着那寂静无声的仪器说,然后转过身来,用手电筒顺着低矮的隧道照过去。(那条缆线触须抽动了吗?还是因为光影造成的错觉?)

  领事开始朝他来的路爬了回去。

  ***

  他们是在日落时分找到海特·玛斯亭,就在时潮风暴来袭的几分钟前。领事、索尔和杜黑最早看到那个圣堂武士的时候,他正踉跄地走着,可是等他们赶到他倒下的地方,玛斯亭已经失去了知觉。

  “带他到人面狮身像去,”索尔说。

  就在这一瞬间,好像由落日编排好了似地,时潮淹没了他们,如一阵涌来的恶心和似曾相识的感觉。三个大男人全都跪倒在地。蕾秋醒了,以一个新生婴儿和受到惊吓后的力气哭了起来。

  “往谷口走,”领事喘息着,把海特·玛斯亭背在肩上站了起来。“一定得……走出……这个山谷。”

  三个男人朝谷口走过去,经过了第一个时冢,人面狮身像,但是时潮来得更猛,像一阵令人晕眩的狂风吹袭着他们。在走了三十公尺之后,他们再也无力前进。他们跪倒下来,两手撑地,海特·玛斯亭滚落在那条小路的那边,蕾秋停止了呜咽,不舒服地扭动着。

  “回去,”保罗·杜黑喘着气说:“回到山谷里……底下……比较……好些。”

  他们往回走,像三个醉汉各自捧着不能掉落的贵重物品似地,在小路上蹒跚行走。他们在人面狮身像下面略微休息,背靠着一块大砾石,让时空像布疋似地在他们四周来回飘动。就好像整个世界是一面旗子,而有人在愤怒中胡乱挥舞。现实似乎在翻腾折迭,然后又整个开展出去,再折回来,如巨浪扑击在他们上方。领事让那个圣堂武士靠躺在那块岩石边,两手撑地跪倒,不住喘息,手指在慌乱中紧抓住地面。

  “魔比斯方块,”那个圣堂武士说着,他动了下身子,两眼依然紧闭。“我们一定得有魔比斯方块。”

  “他妈的,”领事勉强开口道。他粗暴地摇着海特·玛斯亭。“我们为什么需要那个东西?玛斯亭,我们为什么需要?”圣堂武士的头无力地前后摇摆。他又失去了意识。

  “我去拿来,”杜黑说。这个教士看起来老弱多病,脸和嘴唇苍白。

  领事点了点头,把海特·玛斯亭扛在肩膀上,扶索尔站起,踉跄地朝谷里走去,感觉到离人面狮身像越远,那股反熵力场的潮浪就越减少。

  杜黑神父爬上小路,爬上那道长长的阶梯,蹒跚地走到人面狮身像的入口,像一个水手在狂涛巨浪中抓着一根绳子似地紧攀着那里的石头。人面狮身像似乎在他上方摇动,先向一边倾斜三十度,然后朝另外一边倾斜五十度。杜黑知道那只是时潮的力量影响到他的感觉,却也足够让他跪倒在岩石上呕吐起来。

  时潮暂停了一下,像一个巨浪在一波波可怕的冲击中暂停下来,杜黑站起身子,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跌跌撞撞地走进黑暗的时冢。

  他没有带手电筒,只能踉跄着沿走廊摸索前进,心里害怕着两件事:一是在黑暗中摸到又滑又冷的东西,另外则是撞进了他复活的那个房间里,看到自己刚由坟墓里控出来的尸体。杜黑发出尖叫,但叫声却消失在他自己如龙卷风呼啸般的心跳声和再度强力袭来的时潮中。

  他们睡觉的那个房间很黑,那可怕的黑暗真的是连一丝亮光也没有,但杜黑的眼睛适应了,而且发现魔比斯方块本身发着微光,明显地在闪动。

  他踉跄地走过杂乱的房间,抓住那个方块,猛一用力将那沉重的东西扛了起来。领事那卷摘要录音里提到过这件手工艺品──朝圣之旅中玛斯亭所带的神秘行李──也谈到大家相信那里面有一只耳格,就是那种外星力场生物,用来充当圣堂武士树船的动力。杜黑不明白这耳格现在为什么那么重要,但他把那个方块紧抱在怀里,蹒跚地往回走,经过走廊,到了外面,下了阶梯,走进山谷深处。

  “在这边!”领事在悬崖峭壁下方第一个穴冢里叫道:“这里比较好。”

  杜黑蹒跚地爬上小路,忙乱和突然脱力之中差点失手让那方块掉落;领事扶着他走完到穴冢里的最后三十步路。

  里面的情况好得多。杜黑能感受到就在洞口的时潮起落,但是在洞穴的后端,有光球用冷冷的光照着复杂的雕刻花纹,看来几乎很正常,教士跌坐在索尔·温朝博身边,把那个魔比斯方块放在沉默不语却瞪大了两眼的海特·玛斯亭身边。

  “你过来的时候,他才刚醒。”索尔低声地说,小婴儿的两眼在微光中睁得很大很黑。

  领事在圣堂武士身边坐了下来。“我们为什么需要这个方块?玛斯亭,我们为什么需要这个东西呢?”

  海特·玛斯亭瞪视的目光未动,也没有眨眼。“我们的盟友,”他轻声地说道:“我们对抗痛苦之王的唯一盟友。”他的每个音都很清楚地带着圣堂武士世界方言的腔调。

  “这怎么会是我们的盟友?”索尔追问着,两手抓住那个人的袍子,“我们要怎么用它?什么时候用到?”

  圣堂武士的两眼盯着在无尽远处的什么东西。“我们争的是荣誉,”他轻声地说,声音很沙哑。“第一个接触到济慈重生模控人的是长青红杉真言者……但先知谬尔的光所荣耀的人是我。是‘世界之树’,我的‘世界之树’,用来救赎我们违抗谬尔先知的罪愆。”圣堂武士闭上了眼睛,在他那严肃的脸上露出看来很不协调的微笑。

  领事看了看杜黑和索尔。“这话听起来像荆魔神教的说法,而不像圣堂武士的教义。”

  “也许两者都是,”杜黑轻轻地说,“在神学史上还有过更奇怪的结合。”

  索尔伸出手掌贴在圣堂武士的额头。那高大的男人正在发高烧。索尔在他们唯一的医药包里翻找止痛剂或是退烧贴布。找到之后,他又迟疑了,“我不知道圣堂武士是不是能使用一般的药品,我可不想因为过敏而送了他的命。”

  领事把那块退烧贴布接过来贴在那圣堂武士虚弱的手臂上。“他们和我们一样。”他靠近了些,“玛斯亭,在风船车上出了什么事?”

  圣堂武士的两眼睁开了,但仍然视线失焦。“风船车?”

  “我不懂是怎么回事。”杜黑神父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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