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奇幻小说 > 高能预警 | 上页 下页


  甚至我母亲都开始对此评头论足。

  一定是从什么地方令我产生了这个念头和这个名字,不过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在练习册上写下“卡珊德拉”。然后,我小心翼翼地,什么也不说。

  “卡珊德拉是谁?”斯卡利在校车上问。

  “不是谁。”我说。

  “她肯定是某个人。你在数学练习册上写了她的名字。”

  “只是我在假期滑雪时遇见的一个姑娘。”一个月前,我和母亲,还有我的阿姨和表兄弟们去奥地利滑雪了。

  “我们能见她吗?”

  “她是赖盖特人。我希望能。”

  “嗯,希望如此。你喜欢她?”

  我停了下来,等了一段我自认为合适的时间,接着说道:“她实在很擅长接吻。”接着斯卡利大笑起来,罗伯想知道我们是不是有过一个法式湿吻,得用上舌头的那种,我说:“你们觉得呢?”到那天结束之前,他俩都相信了有这么一个人。

  我母亲很高兴我遇上了某个人。对于她的问题,比如说卡珊德拉的父母是干什么的之类,我就只是耸耸肩。

  我和卡珊德拉“约会”过三次。每次约会时,我就乘火车去伦敦,然后自己一个人去电影院。这事儿以它自己的方式,令人激动。

  我俩的第二次约会(实际上,我是一个人在莱斯特广场看《摩登保姆》),在我告诉母亲的版本中,基本上就是手拉着手一起看被她称作“图画”的画展,但在我不情愿地向罗伯和斯卡利(以及在整个周末中,还有其他几名学校的朋友,他们从号称说要保守秘密的罗伯和斯卡利嘴里听到传闻,想来向我证实真伪)吐露的版本里,这一天实际上是我丧失童贞的纪念日,地点是卡珊德拉的姑姑在伦敦的公寓里,她姑姑不在家,而她有把钥匙。我手里有(作为证据的)一小袋避孕套,少了一个,是被我丢掉的,还有一组四张黑白照片,那是我第一次去伦敦时找到的,它被遗弃在维多利亚车站照相亭的篮子里。照片上的姑娘和我同龄,有一头长长的直发(我不太确定它的颜色,深棕色?红色?浅棕色?),相面非常友善,有些小雀斑,不算难看。我将照片放在口袋里,带去艺术班上,给第三张照片画了一张素描像。我最喜欢这张,她半侧着脸,看起来就像在呼唤薄幕后的某个看不见的朋友。她看起来很甜美,富有魅力。假如她能是我女朋友,我会很开心的。

  我将素描挂在卧室墙上,我可以从床上看到的地方。

  在第三次约会(那天看的是《谁陷害了兔子罗杰》)之后,我将一个坏消息带到学校里:因为卡珊德拉父亲工作的关系,他们全家人要搬去加拿大(至少从我耳朵里听来,这地方比美国更可信一点),我大概得有很长时间见不到她了。我们不算真的分手,但我们得面对现实问题,那时候越洋电话对青春期的孩子们来说可是很昂贵的。事情结束了。

  我很忧伤。每个人都注意到我有多伤心。他们说他们会很乐意与她见面,或许圣诞节她会回来?我很肯定,到了圣诞节,没人会记得她了。

  确实如此。圣诞节我和尼基·布莱文斯出去约会,而卡珊德拉曾经在我生活中出现过的唯一证据,就只是她写在我两本练习册上的名字,还有我卧室墙上那张铅笔素描,底下写着“卡珊德拉,1985年2月19日”。

  我母亲将骑马场出售后,在搬家的过程中那张画不见了。当时我正在美术学院上学,自觉那张老铅笔画是自己居然曾经虚构过一个女朋友的证据,引以为耻,便没有在意。

  我想我有整整二十年没有想起过卡珊德拉了。

  我母亲把骑马场、马场附属的屋子和牧场都卖给了一个地产开发商,对方在我们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建起一片住宅区,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我母亲得到了一座位于瑟顿街尾的独栋小屋。我每隔两周至少去看她一次,一般周五晚上到,周日早上离开,日程稳定得就像老祖母客厅里的座钟。

  母亲担心我生活得不开心。她开始提起她有不少朋友的女儿都很合适。这次我去拜访她,我们之间发生了一段特别叫人尴尬的谈话,一开始她问我,是否能将她所属教会的风琴手介绍给我,那是个和我同龄的年轻男人,人特别好。

  “妈妈,我不是同性恋。”

  “同性恋没什么不好的,亲爱的。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有些人甚至都结婚了。好吧,也不算真的结婚,但反正是一回事。”

  “就算你这么说,我仍然不是同性恋啊。”

  “我只是想,你始终没结婚,还在画画、给人做模特。”

  “我以前有过不少女朋友,妈妈。你都和其中好几个人见过面。”

  “这不能说明什么,亲爱的。我只是想,你可能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我不是同性恋,妈妈。如果我是的话,我会告诉你的。”接着我说:“在美术学院的时候,我跟蒂姆·卡特在一个舞会上接过吻,但那时我们都喝高了,而且也没再多做什么。”

  她抿起嘴巴。“这就够了,年轻人。”接着,就像是要清除嘴里什么难吃的味道似的,她突然转移了话题,说道:“你绝对猜不到我上周在乐购超市里撞见了谁。”

  “嗯,我猜不到。是谁?”

  “你以前的女朋友。我该说,是你第一个女朋友。”

  “尼基·布莱文斯?等等,她已经结婚了,是吧?尼基·伍德布里奇?”

  “比她更早的那个,亲爱的。是卡珊德拉。我在排队结账时跟在她后面。本来我应该是在她前面的,但我忘了该给今天吃的浆果配点奶油,所以就回去拿,等再回头排队,她就在我前面了,我认得她的脸,我很熟悉。一开始,我觉得她像琼·西蒙家的小女儿,就是那个有语言障碍的——以前我们可以直接说她口吃,但现在可不能这么说了——后来我想,我知道我是怎么认得这张脸的,它可是在你的床头挂了五年呢,当然我就说了,‘该不会是卡珊德拉吧?’她说,‘我是呀。’我说,‘你听了可能会笑,但我是斯图尔特·英尼斯的妈妈。’她说,‘斯图尔特·英尼斯?’说着,她看上去眼前一亮。嗯,我把我的杂货放进购物袋时,她就在我边上闲逛,她说她已经和你的朋友杰里米·波特在‘书脸’上联系过了,他们还谈到过你——”

  “你是说‘脸书’?她和斯卡利在‘脸书’上聊天?”

  “是的,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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