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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赖火既然是秘密活动,这些消息,胡大爷你怎么会清楚的呢?”捕目臧说。

  “我当然有耳线了!”胡旺说:“有许多消息,都是经我报给衙门的。赖火虽然下了狱,漳州府也几次抄查赖火的宅子,但并没找到确实的物证,连那份会党的名册也没了下落,最要紧的,是陈山和王铜漏了网,陈山是内管事,知道的机密事情最多,王铜是赖火记名的徒弟,他是练武的人,虽然没有当众出过手,我却知道,他这几年里,跟赖火学了许多功夫,平常的公差衙役,就是有单刀铁尺,十个八个人,也休想擒服得了他。”

  “胡旺兄,你也不要把王铜夸得太过分了,好不好?”郭兆堂发声大笑起来说:“在我们的席面,就有一位,绝对能擒得住王铜的,这就是我们的朱五兄,他的一把大刀,足重七十斤,论力气,他能扛起祖师庙门口的石头狮子,今夜我请他来,就是请邬老爷认得他,日后真要捉拿要犯王铜,非他帮忙不可。”

  “哦!原来是这样的。”邬旦笑着,朝朱五拱手说:“朱兄真是了不起的好汉,我这就先拜托啦!”

  朱五这个巨无霸型的人,原是个没头脑的浑虫,一向心高气傲,自己以为天下无敌,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刚刚听胡旺说王铜会武功,有力气,他业已憋了一肚子闷气,不过没发作罢了,如今,郭兆堂送他一顶高帽子,邬旦又拱手拜托他,他便仰起脖子,干了一大杯酒,拍着桌子,大言不惭的打下包票来了。

  “我讲,这个事情,邬老爷你尽管放心,什么王铜白铜,遇上我朱五,提腿就把他扔进海里去喂鱼,他练有再好的功夫,也挡不住我那大砍刀三刀砍的。”

  朱五的本领究竟如何,邬主事和捕头臧都没看过,但那八尺多高的个子,确实够吓人的,使人不能不相信他真有轻易制伏王铜的能耐,因此,邬旦举杯敬酒,大家干了杯,吐出一片放纵的笑声。

  他们这样谈论着,艋舺阿凤坐在邬旦的身边,带着一脸娇笑,凝神听着没插口,只是很殷勤的替他们不断斟酒。她明白,他们的酒越喝得多,话也会讲得更多,而这些话,都是她极欲听到的。

  果然,他们借着几分醉意,更大声的谈下去。

  邬旦央托胡旺找个时间,到新庄子县署去,禀见知县大人;又责成郭兆堂和程秀启两个人,在艋舺一带地方,广布耳线和眼线,帮着县署捉拏可能潜到淡北来的要犯陈山和王铜,他很亲切的拍着这两个地头蛇的肩膀说:

  “我们吃公事饭的人,若想办得成案子,就全靠你们地方上的朋友协力帮忙,至于那些有科举功名的仕绅,多半有一股酸气,他们是不肯出大力的,这案子,若真巧办成了,除了上面有赏金,我可以跟知县大人说,堡举两位当总董。”

  “我们当然会尽力,”郭兆堂抢着说:“要不然,我就不会请酒,把邬老爷和臧捕目请来了。”

  “你是不是听着什么风声了?”邬旦说。

  “还没有。”郭兆堂说。

  “要是我们打听着什么,一定会报信的。”程秀启说:“艋舺这一带,新来的移民垦户太多,打听消息,越来越不容易,邬老爷你是知道的。”

  “不错,”邬旦说:“所以才要拜托两位,多多费心,万一他们潜到这边,生了乱子,我们这碗饭,就吃不成了!弄不好,自己也会坐牢。”

  郭兆堂想起什么来说:

  “邬老爷,我在想,要是王铜出面,事情就很简单,我听胡旺兄讲,他认得王铜。”

  “王铜在漳州府码头上管事,我认得他。”胡旺说:“他脸额上刺得有字,这免讲了,单就他的身材面貌,使人很容易认出他来的,他个子很高大,很粗壮,比起朱五兄来,简直差不太多,站到哪里,全要比旁人高出两个头来,我这么一讲,你们就知道了。”

  “嘿嘿,这种大块头,当不得逃犯。”捕目臧笑说:“太容易认了嘛!”

  “那么,也请胡旺兄讲一讲,陈山的长相如何?”程秀启说:“你形容形容,我们也好关照底下的兄弟们多注意一点。”

  胡旺却摇了摇头,为难的说:

  “陈山我没有见过,也没法形容出他的相貌来,即使在龙溪,认识他的人也不多,这一回他漏网在逃,当然不会再用他原来的名字,想捉拏他,就要难得多;除非他不小心,漏了底,要不然,只怕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他这么一说,那几个都认真的思索起来。

  这时刻,艋舺阿凤用手绢掩着嘴,打起哈欠来了。

  “你们这些男人咧,好酒好菜的,不想到乐一乐,”她娇声娇气的说:“一味谈讲那些无味的事情,鱼还没来,你们张着空网干什么?也许就因为你们这样一来,把鱼都吓跑啦!”

  “嗯,阿凤,还是你聪明!”邬旦斜着眼笑说:“你讲的对——鱼还没有来呢,我们张着空网干什么?比起你来,我们这些男人,都是自以为聪明的笨蛋了。”

  “好,我们听你的。”郭兆堂说:“你替我们安排,多找几个会唱的姑娘来陪酒,要她们唱几支曲子,热闹热闹。”

  经阿凤这样一打岔,他们才把刚刚计议的事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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