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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我要继续给人看看病

  我在五十二号的《文星》上发表《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以后,五十天来,挨了不少“臭骂”(这二字借自胡秋原先生)。有的腾文于杂志,有的匿名于邮简。但用光明正大的态度批评我的,除了徐道邻先生的通讯和胡秋原先生的长文(皆见五十三号《文星》)外,再也找不到了。所以在这篇文字里,我只想就两位先生的观点,提出进一步的诊断。

  我“弄拧”了徐道邻的“原意”了么?

  我在那篇文章里批评传统派说:

  他们的通病在对文化本是“完全的整体”(integral whole)上面没有真正的理解,他们总想择肥而噬、总想任意剪裁、总想要好的不要坏的、总想“接受科学知识和工艺技术”,而不“动摇他们基本的价值系统(基本观念)”

  (这是徐道邻《转变中的文化观念》一文中参考三种洋书而求到的结论)。

  徐道邻先生看了这段话很不服气,他责备我“完全弄拧”了他的原意。他说:

  李敖先生《给诙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文中提到不佞,说:“他们……总想‘接受科学知识和工艺技术’,而不‘动摇他们基本的价值系统’。”

  这是李先生引用拙作《转变中的文化观念》一文中的两句话。不过,这两句中的下面一句在拙作原文里是“不可以轻易的动摇他们基本的价值系统”几个字,李先生把“轻易的”三个字轻易的删去了,就不免把我的原意完全弄拧(不亚于把加号改成减号)。

  徐先生这段更正使我很迷惑,因为我虽只引用了徐先生的两句话,但在引用以前,我曾遍读他所写的有关中西文化的文字,最后我引了这两句很有代表性的话。如今徐先生既提出异议,我只好重新复按一次。

  徐先生这两句话在原文里是这样的:

  ……许多有地位的人类学者的看法:生产落后的民族,要想改善其生活条件,必须在尊重和维持其国有的文化系统之下,逐渐接受科学知识和工艺技术。这样子他们才可以一步一步的安稳的走上进步的路程。而其中第一个禁忌,是千万不可以轻易的动摇他们基本的价值系统(基本观念)。因为失去了基本的价值系统的支持,一些零星的知识和技能,对于一个人是没有多大益处的。

  若干接触了西洋机械文化而逐渐消失了的原始部落(矿场、蔗园、码头工人),从文化学、人类学上看来,都是极富有价值的悲惨教训。(《转变中的文化观念》)

  从上下文里,可以看到在“不可以”上面,还有被徐先生略去的“千万”两个字。这句子语法构造上,可以解为:

  千万+不可以+轻易的+动摇+他们的+基本价值系统teriary secondary primary据O.Jespersen:Essentials of English Gmmmar P.78f从“品级”(ranks)来解析,益发可以看出徐先生对选词运句的周密与缠绵:一个“动摇”的动词,前面加上“千万不可以轻易的”限制,在整段文字中又告诉我们要”尊重”、要“维持”,若“轻易的动摇”,不但是“第一个禁忌”,并且还“没有多大益处的”,同时“从文化学、人类学上看来,都是极富有价值的悲惨教训”。

  我细读全段,发现徐先生在字里行间,是何等倾向于“千万不可以轻易的动摇”!通观其“原意”.又与“而不动摇”相去几何!

  徐先生对我的批评分明是指我百分之百的误会了他的“原意”(“完全弄拧”),并且误会到相反的地方去了(“+”变“-”)。如果我的误差这么大,我宁愿以认错来换取徐先生做同道,即主张“接受科学知识和工艺技术”而可以动摇“基本的价值系统”。无奈事实上,我并没把徐先生的“十”号那一竖抹掉,我只不过把那一竖重涂一次罢了!我这样说,有徐先生的白纸黑字做根据:

  西洋学者近年来在人类学、在生态学上的努力,告诉了我们一件事实。就是一个民族——尤其是一个和异族文化接触的民族——的健全的生存和发展,一定要依靠着他们原有的基本思想系统和观念系统,来逐渐地适应新的生活方式和思想方式。一个失掉了他们原有的基本的思想和观念系统的民族,他们不但不能健全的吸收外来的精神文化,他们并且也不能吸收外来的物质文化,他们不但不能吸收,并且还被这外来的物质文化同时带进来的毒害所毁灭。这是任何一个在科学和工艺上落后的民族特别应当认识和警惕的事实。(《行动中的中国文这完全是“中体西用”的“道邻版”。除了说词的铺陈比较有点绅、上味儿以外,就思想的基本型模来说,我们看不出徐道邻和张之洞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这段活写于一“九五五年七月,比前面那段早两年半,两段对照起来看,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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