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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舒太理解这种情结了,连忙点头附和,让老人高兴:“哇,了不起,了不起。”

  “他们这个学期毕业,等他们毕业了,我也就轻松了。

  我就要回家了。“黄老伯看了天舒一眼,补充道,“我要回去看看。”

  天舒问:“是回香港还是回广东?”

  “现在不是回归了吗?”

  老伯随口的一句话让天舒好生惭愧:“是啊,是啊。”

  “香港一定也是要看看的,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但主要是回家,回老家,回广东中山,我十岁离家,五十年了,都没回去过。我这一生是一定要回去看看的。一直想回去,可一直没有机会,在美国这些年不容易,现在总算是捱出来了。我快要回去了。”老伯越说越动情,两眼发红。天舒对这一辈的海外华侨在经历上很难想象,但在情感上是完全可以沟通的。

  “我哥哥已经回去了,他来信说早上与一帮老人家喝早茶,中午睡个党,醒来下下棋,过得像神仙似的。唉,中国人就是这样,我早已经是美国公民了,还是想回家,就是烧成灰,还是中国人。”天舒在美国时间久了,发现许多中国人即使人了美国籍,在情感上也从未有“美国人”的心态。

  越老越想家。

  临别,天舒一直想着老伯“我快要回去了”的那句话,回头看看他携带着清洁工具的矮小身影,顿时感慨良多:乡音无改鬓毛衰,少小离家,只可惜老大了还未回……

  天舒想家了。她打了个电话回家:“爸,我们开学了。”

  父亲问:“情况怎么样了?”

  父亲这么一问,天舒想起小时候看的一部影片,记不得什么片名了,说的是游击队的故事。一个目光炯炯的人跑进门,拿起桌上的大碗水就饮,另一个浓眉大眼的人问:“情况怎么样?”那个目光炯炯的人用袖子抹了一下嘴:“放心吧!全是我们的人。”

  天舒身临其境,对父亲说:“全是我们的人。”

  这也就是她初初进校的感觉,听得父亲一头雾水。

  父亲问:“图书馆前的那几棵大树还是那么茂盛吗?我以前常在那树下看书,舒服极了。”

  树还是那么茂盛,却换了一批坐在下面的读书人。

  §2 小小联合国

  有一次,天舒半夜醒来,睁开眼四周一望,我妈什么时候把我房间里的家具给换了?再一想,噢,这不是我家,我在美国了。

  最早找房子的时候,管理人员带她看样板房。天舒对宿舍颇为满意,只是卫生间里没有镜子,一面落地镜却是装在衣橱的门上,便不无遗憾地问管理人员怎么回事。人家极认真地回答:“不是不装,是不能装,特别不能在女生宿舍的卫生间里装镜子。你知道,女孩子一上带镜子的卫生间,使用时间就要延长。宿舍,我们注重的是SHARE(共用)。所以我们不在卫生间里装镜子。”

  天舒笑了,看来天下的女生都一样。

  宿舍分各种等级:有钱的可以自己住一套,没钱的可以与人合租。天舒既囊中羞涩,又不舍得花钱,只能选择最便宜的一种。一套TWO BED ROOMS(两室一厅)住了三个女孩。天舒和一个十九岁黑人少女Laketa一间,每人每月四百二十元,十八岁的白人少女Meg自己住一间,每个月付五百元。

  天舒一住进来就乐,这下好玩了,白、黑、黄人种全齐了,猛然一看,小小联合国。相处也算融洽。天舒刚搬进来,Meg就送她一盘CD《BUT TERF LOVERS》以示友好。看这个盘上的标题,天舒以为是《蝴蝶夫人》、《庄园夫人》之类的歌剧。一听,她热泪盈眶,竟然是中国著名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两个比天舒小的女孩子都是自力更生,靠打工解决自己的学习和生活费用。

  Meg十八岁就从家里搬了出来,那一年她父母把自己的卧室装修了一下,而她的房间还是老样子。父亲对她说,要想过上好日子,自己努力去。后来她就搬了出来。虽然十九岁了,房间布置得像儿童乐园,哪儿都是公仔娃娃。

  Meg是一个又贪吃又爱美的姑娘,喜欢吃“31”店卖的那种很油腻的冰淇淋,吃完了又怕胖,就去跑步,吃了跑,跑完又吃,吃完再跑,折腾得很。

  她常常在校园附近的小咖啡厅里唱歌,也没有什么人捧场。那些歌手上台就说要把这首歌献给最漂亮的女朋友、最好的男朋友,而不像国内歌手说“献给大家”。Meg的专业还未定,现在只在学一些公共课程。她想学音乐。

  天舒说:“哪是找不到工作的呀。”

  Meg说:“我知道。但去学别的专业,我会恨自己的。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有什么意思?我不想爬人人在爬的阶梯,我讨厌纯物质的生活。”

  天舒佩服她的勇气,也许这就是美国人的可爱。

  与天舒同房间的室友Laketa讲话有黑人口音,名字也起得怪。她头上满是小辫子,她说因为黑人发质蓬松,扎成小辫子好料理。

  Laketa学的是文学,每天制造诗歌,且批量生产。

  她制造诗歌用的电脑,爸爸付了一半的钱。她常常说,我爸爸真好,替我付了一半。天舒想,你要是有个中国爸爸,他就全付了。

  美国孩子好像从大学才开始读书学习,以前是玩大的,个个是“PARTY ANIMAL(派对动物)”,周末一定穿梭于各种派对。Laketa也是,但她平时学习非常勤奋,她说她的三个姐姐都是在二十岁之前做了妈妈,没有上大学,她是他们家最后也是惟一的希望。她一定要大学毕业,要上研究所。

  Laketa喜欢说话,常常与天舒聊天。Laketa打喷嚏,说了句“对不起”,天舒就说“上帝保佑你”。有一次,天舒忘了说,Laketa就很大声地说:“上帝保佑我。”天舒听了,连忙说:“上帝保佑你。”Laketa咧着嘴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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