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海外故事 > 偷渡客 | 上页 下页
六〇


  “对,问问职业介绍所去。你俩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水仙说着,跑到了马路对过。

  在职业介绍所值班的是个年轻的福州人。水仙一听对方的口音,就套上了近乎:“这一带有个叫七叔的吗?啊,他挺有钱的,也是咱们同乡?”

  “挺有钱的?同乡?”职业介绍所的人很惊讶。

  “嗯。”

  “没有。没听说。”

  水仙说了声“谢谢”就要往外走,身后的同乡又说:“不过,好象是有一个叫七叔的。”“是吗?他在哪儿?”水仙忙问。

  “桥下边。”

  水仙高兴地马上跑过来告诉彩凤,是有个叫七叔的在桥下边。说完,他们转身就朝桥下奔去。

  桥下边更荒凉,岸边堆满了废旧的车壳,废车场周围全是发臭的垃圾。

  “别开玩笑了,回去吧。”阮卫国拔腿就要往回走。

  彩凤对衣厂老板的欺骗深感不满,她骂着老妖婆、老东西,跟着阮卫国往回走。只有水仙闪动着双眼在想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看到河边有个人在洗脸,就走过去,悄悄地同他谈了起来。

  洗脸的人也是个福建老乡,他听懂了水仙的意思,用手指了指身后。

  水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是一堆扔在岸边报废了的汽车。水仙的脑子里急促地闪动着,她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彩凤那发了财的父亲也许就住……

  “快走吧,水仙,人家都说,有钱人都住在城外。这鬼地方七叔怎么会住,快走。”阮卫国向水仙喊。

  水仙好象没听到卫国的喊声,一个人跑进了旧废车堆里,大声叫着:“七叔,七叔。”彩凤听到了水仙的叫喊,马上转回身,不顾一切地往那旧车堆里冲:“爸!爸!我是彩凤。你在不在这里呀?女儿想死你了,爸——!”

  阮卫国也跑了过来,跟着她们一起喊:“七叔!七叔!”这也许是一种长期的压抑所致,三个人这样叫喊,没有什么太大的目的性,他们明明知道七叔不可能在这里,但是他们也得渲泄一下,渲泄心头对亲人的思念,渲泄想家之苦,值泄一路上受的难,和到美国后的各种心态不平。

  彩凤在这异国他乡的废车堆里,喊了好半天,忽然她搂着水仙痛哭起来。

  她的悲痛好象一股电流,传给了大家。水仙也哭了,就连阮卫国也发出了闷闷的抽泣声。哭着哭着,他们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叫喊:“丫头,别哭了,爸在这里。”天还不算太黑,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从一台废旧货车的窗口,伸出了七叔的脑袋。

  “爸——!?”彩凤吓呆了。

  “丫头,我早就听见了,早就听见了。彩凤啊,我的闺女,是爸骗了你们四年呀!”七叔哭得很伤心。

  就像衣厂老板所说的,在美国发生这种事一点儿也不新鲜。像七叔这样传统的中国农民,来到纽约,没有身份,没有技术,除了一天十几个小时在中国餐馆打杂洗碗外,还能于什么?他们把节省下来的每一个铜板,全部寄给了大陆的亲人。大陆的亲人用他们的血汗钱筑起了新瓦屋,买上了高级电器,而他们为了省钱,有的住在地铁里,有的住在破仓库里。如今,七叔一个人孤苦零丁地住在旧车箱里。他们那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在中国境内是一种无形的宣传。这种具有滑稽色彩的宣传是愚昧的欺骗。由于这种愚昧与无知,演出了这场令人哭笑不得的悲剧。

  【15】

  一场豪赌下来,斯迪文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今晚,他的手气还算说得过去。前半夜一路顺风,作庄时,通杀了几回大的,下庄时,来的牌点儿也不小。要是后半夜他性子不那么急,下的那几把大注牌再顺点儿的话,手上怎么也能落下个二、三十万。

  鸭血汤和两面焦,早告休战,不到二点钟,两位全都败下阵来。

  斯迪文虽没赢钱,但手上的本钱还没输净,他跟郝仁建议。找个地方吃点夜宵,填饱了肚子,以利再战。郝仁则主张,赌场失意,情场去补,不如打打茶围,闹个通宵。

  鸭血汤和两面焦非常同意郝仁的提议,下个礼拜,收账的活儿太忙,哥儿四个更得辛苦,怎么玩也是个玩,打茶围更能得到放松。

  斯迪文的赌瘾还未全尽,但又拗不过三位的意见,无奈,只得收兵。他准备把兜里所剩的本钱还给郝仁,不料竟惹得郝仁大怒,骂斯迪文娘儿们气,骂他这套毛病是从哪学来的。按斯迪文以前的个性,很难一下接受郝仁的这种训斥。可是经过几个月郝仁对他的慷慨相助,逢赌他必提供本金,现在他不仅能容忍郝仁的训斥,而且还觉得越骂心里越暖。

  “行,听大哥的。”斯迪文又把钱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跟着他们一块儿出了赌场。

  鸭血汤和两面焦对郝仁也改称大哥,对郝仁所提意见也捧场附合。这里有个重要原因,他俩在林姐那里开出来的钱,还不如郝仁给的多。郝仁给他们俩的不是月薪,而是不定期的外快。自打郝仁答应了他俩,从阿六身上榨出的钱,包能送到他俩手上以后,接长不短地,郝仁就把两、三万,有时多至三、四万美金往他俩手上塞,说是阿六媳妇从大陆汇来的钱。实际上这些钱都是郝仁自己的,是林姐帮他父亲在端士银行存的那笔钱。

  郝仁对他周围的这几个兄弟下的赌注和功夫确实很大,但他也十分伤神。这三位都是用钱无度的吸钱鬼,要想满足他们的需求,就是把他爸多年存下的家底全部掏光,顶多也只能维持一年半载。他必须得想出良策,尽快扭转目前的局面。他知道,这种用钱结下的仗义很脆弱,钱一断,仗义也就没了。他认为,第一阶段交几个“朋友”的目的已基本完成,现在他得准备第二阶段的工作,挑一些事非,搞一些事端。他开始行动了。

  纽约中国城里的赌、嫖两大行业,走的是两条不同的路线。赌,保留着浓厚的中国国粹的风格。嫖,就太西方化了。郝仁提议去打的茶围,是一家洋人健康俱乐部。即使是这儿的中国姑娘们,也早已丢掉了中国传统,不再是身穿旗袍,一身性感地为客人斟酒伺候,打情骂俏,吟诗弄琴。这里的茶围已演变成明火执仗的性交易。性交易也绝非简单到付钱就上床。男客们对五花八门的性交、性表演都已感到厌倦,他们肯花大价钱要姑娘,主要是看谁能掌握稀奇古怪的性技巧。

  今天做东的仍是当仁不让的郝大哥。虽然他来美不到半年,可在这里他已是常客,领班对他百般热情,来自各大州、各种肤色的姑娘们裸着身体,向他卖弄着风骚。

  郝仁劝他们,今晚上打回洋茶围,东方姑娘一律不要。

  他们开的是一个档次最高、设备最讲究的房间。屋中央有个大温水池,四周设有隔段,冷热气是中央恒温控制,整个面积可供一、二十人群闹群交。

  哥儿四个在不同肤色,莺肥燕瘦的肉酱里胡乱折腾了一阵子。鸭血汤把赌场的霉气全部泄给了一个巴西黑白混血的瘦高个姑娘。两面焦夹在两个黑姑娘中间,说来一回黑面包的三明治。斯迪文泡在水池中,让几个姑娘给他揉脸、按脚。郝仁却没有固定对象,他为了三个弟兄跑前跑后,张罗着点烟倒酒。看着三位都已尽性,就点上支烟,仰在了大号的水床里。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