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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噢?——”郝鸣亮像大梦初醒,一切刚明白过味儿来。“你说的是那个姓丁的混蛋玩艺儿吧。”

  “丁国庆。”

  “对,对,对,是叫丁国庆。他妈的这小王八羔子,我……”

  “你给我放掉他。”

  “放他?”

  “你必须放掉他。”

  “放他?放他,噢,放他。”郝鸣亮似糊涂非糊涂,似明白非明白地思索着。他突然全都清楚了似地叫道:“放他很容易嘛,我以为什么了不起的事。”

  林姐激动得想哭。

  “可是真要放了他,我又不甘心。”郝鸣亮凝起了眉头。

  “什么?”林姐一听,险些叫喊起来,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

  “难办呢。”郝鸣亮说。

  “不难就不找你了。郝局长,你是不是怕丢官儿?我给你的钱,足够你打通上下……”

  “不是那回事。官不官的我不怕,这地界还是我说了算。你不清楚,不是那回事,不是那回事。”郝鸣亮又踱开了步子。

  “那是什么事?”林姐心里准备再出一笔大钱。

  “你知道他企图谋杀的是谁?”

  “谁?”

  郝鸣亮突然停住脚步大叫。

  “我,是我。还有我那二小子郝义。”

  林姐听了一惊,她不由得倒退了一步。从郝鸣亮那激动的神态里,她觉出他说的不是假的。“为什么?”

  “为什么?”郝鸣亮的情绪平静了一些,他说:“姓丁的这个狗日的,本不是这地界上的人,就因为他跟永乐县的一个姑娘叫什么……什么阿芳的搞上了,常上这儿来找她,来一趟闹一趟事。他不是跟别人闹,是跟我家的两个小子闹,因为我家老二郝义也惦记着那个阿芳。上个月,姓丁的那小子带着那个阿芳又上卡拉OK去闹事,正赶上郝义也在那玩儿,没唱几口,姓丁的就找茬儿和我家二小子打开了。这狗日的真他娘的狠,拔出刀来“腾腾”就是两刀子,照着郝义的心口窝就捅,要不是郝义躲闪得快,早就完蛋了。右肺叶全戳烂了,里里外外缝了他娘的十七针,上个礼拜刚出院。这狗日的胆子还真大,关在号子里还嚷嚷,只要出来就宰我。我他娘的一不作二不休,趁着严打,往他名字上打了个叉,毙了得了。”

  林姐听着,全部的神经都紧缩起来。

  “我真不明白,你让我放了他,到底为什么?”郝鸣亮说完,猛吸了几口烟。

  “啊,这你不用管。”林姐的脑子里还在盘旋他讲的故事。

  “不管?不管他出来要宰我呢?”

  “不会。我会让他永远离开这里。”

  “一天都不留?”

  “一天都不留。”

  “……”郝鸣亮沉思了好一会儿,跺了一下脚说:“好吧,妹子,就这么说定了,撤回原判的手续明天就办。妹子,我得走了。”他看了看表,就往门口走。

  “你说他有个女友叫阿芳?”林姐拦住他问。

  “没错,叫阿芳。这小妖精,县城里没有人不知道她的。”郝鸣亮刚要拉门,嘿嘿笑了两声,又把手收回来:“妹子,你要我放的这个人,对你有那么重要?”

  “对,重要。非常重要。”

  “你想把他也弄到美国去?”

  “猜对了。”

  “嘿嘿,我真便宜了这个兔崽子。要是这么说,我也向你讨个便宜,行不?”

  “什么?”林姐瞪了他一眼。

  “这么说吧,你让我放这个人的价码可……”

  “多少钱?说吧。”

  “不要钱,是搭个人。”

  “搭人?”

  “我家老大郝仁近些日子天天跟我蘑菇,也嚷嚷非要去美国。可我……”

  “搭。搭上他一个。”

  “能说定?”

  “能说定。”

  “白搭一个?”

  “白搭郝仁。”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好,大妹子,痛快人,痛快人。”郝鸣亮说完,伸出一只手要告别。

  林姐没有理会,严厉地问:“我要你做的事?”

  “放人!”

  郝鸣亮走后,林姐心里仍是七上八下的。他嘴上是答应放人,可什么时候放,还没有说准。她恨不得今天就见到丁国庆,恨不得叫他立即就放人。她简直不能再等了。十年,整整十年,她不只是想起了西双版纳,她还想起了那个部队大院。在父亲挨整、母亲重病的时候,建军是怎么照顾她的,这些她永远不会忘记。她还清楚地记得,在漆黑的楼道里,他送给她那纯洁的初吻。还记得大串连时,在韶山冲,他把那个想欺侮她的湖南人一顿臭揍。返京的路上,他搀着她、背着她穿过的村村寨寨。最使她难以忘怀的是,到了西双版纳的第一天,望着那无边无际的热带雨林掉泪时,他对她的鼓励。

  “欣欣,别怕,能活下去。”

  “建军,我没了你就活不下去。”

  “哪能,我会永远伴着你。”

  这一切一切,好象都发生在昨天。他那沉重沙哑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回响。他那诚实憨厚、不善言语的男子汉的形象就在她眼前晃动。他没死,他还活着,活着。这不是幻觉。

  阿芳?阿芳是什么人?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一定要弄清楚。

  她急急忙忙拨通了继红房间的电话,命她火速把这个叫阿芳的女人找来。她要见她,她要找她谈谈,她要质问她,林姐好象中了魔。

  吃中饭的时候,继红领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姑娘,来到了她的房间。

  “你可以走了,继红。”

  “是。”继红不安地望了她一眼。

  “说吧,姑娘,把你和丁国庆的真实情况说出来。”等继红走后,她冷漠地说。

  “夫人,您是?……”阿芳战战兢兢地说。

  “我是谁,这不重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准备救他,我要把他从死神的边缘上拉回来。”“什么?你说什么?你救他?你会拉他回来?”

  阿芳的态度不是怀疑,应该说是一种嘲笑,疯疯癫癫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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