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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要不要找欣欣再核对一下?”顾卫华办事比他们几个显得稳妥一些。

  丁建军摇了摇头。他不想让欣欣知道这事儿,再说从欣欣嘴里说出的话,从来不掺假,更何况这种大是大非了。

  “哪儿那么多讲究,练就是了。”高浩早已按耐不住,拳头握得嘎崩嘎崩响。

  丁建军决定,先礼后兵。

  他派顾卫华马上下山,找黑头的人交涉,送还东西便罢,如不送,就接李云飞的主意干。

  不一会儿,顾卫华回来了,他告诉丁建军,对方死不承认拿过乳罩。还说,要想叉架,奉陪到底,条件是,双方各出人头20个,不许携带刀、枪、棍、棒。场地,老地方。

  当时叉架,只有男生,女同学不要说介入,就连观战的份儿都没有。因此,韩欣欣对此是一无所知。

  次日中午,烈日当头。中国境内的北山坡上浓烟滚滚,这把大火烧了几天几夜还没燃尽,直到眼下,火区还在向山顶蔓延。为了不使缅甸政府军提出抗议,为了防止缅共人民军那边翻脸,数十日来,三连在240号界碑以北,挖了一道又深又宽的防火沟。

  烧荒栽胶,是整个西双版纳知青的理想。不管来自北京、上海、重庆、昆明等地还是当地的知识青年,无不响应这一号召。来此后,他们深深意识到这里的贫穷与落后,意识到,要想在这深山老林安家,不从长远的百年大计着眼,是没有前途的。所以两年多来,他们不顾地球上的生态平衡,大量烧荒种胶。原始热带雨林是遭到了破坏,可他们辛辛苦苦栽下去的满山遍野的胶苗,正一天天茁壮起来.

  山腰上,两方人马已经到齐。各方非常守规矩,每连整来20人。

  未燃尽的野藤和树根草梗,在他们的脚边呼呼地窜着火苗。烧焦了的红土,粘住了他们的塑料凉鞋,烫红了他们的脚心。滇西南高原的太阳,似乎离他们的头顶太近,烤得那些黑黝黝的脸膛,冒出一层层脏汗。

  “等等。”丁建军双手做了个讲和的手势,并主动向黑头迎去。他身后紧随着顾卫东,李云飞和高浩。

  “黑头,如果今天你交出人和物,还有免战的机会。不然……”

  “熊包了。尿了。”山豆秧站在黑头身后,喊着冲过来。不等他站稳,李云飞一个箭步,上去就是两把老拳。

  “打!”黑头发令。

  丁建军扑上去抓住黑头,右腿一扫,将黑头按在身下。顿时,四十个人没有喊声、没有杀声地打将起来。

  丁建军忽觉右腿小肚子上一阵刺痛,回头一瞧,山豆秧挥着砍蔗刀又劈下来。他快速翻身躲闪,锋利的砍刀,险些插进黑头的胸膛。

  顾卫华,高浩跑过来捂住了建军呼呼冒血的腿肚子。

  “我操他妈的!”

  李云飞一见红了眼,“你大爷的!”回头就往山上跑。他去抄家伙,就连山下的七连人也知道,李云飞屋里藏着劈山开石的黄色炸药。

  黑头高喊了一声“撤!”。随之,带着人马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骂:“你个狗日的龟孙子哟。”他骂的不是李云飞,他是在骂他弟弟山豆秧。

  丁建军已经下令,不许追赶。他按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眼珠的瞳孔变了形,周围的哥儿几个都清楚了,这回可要孕育着一场更大的火并。

  夜,深深的夜,黑黑的夜。西双版纳南端大勐龙一带,下起了特大酸雨。丁建军带着伤,率全连男生,摸进了七连驻地。他把劈山开石的黄色炸药,紧紧地护在破军装里。顾卫华手持一把磨得飞快的砍刀,李云飞当然是端着那把上了膛的火药枪,高法则负责保护雷管的干燥与点火。

  当他们冲进黑头的所在地时,发现空无一人,这才明白中了计。原来,山下的人早已有了防备。正在进退两难时.山豆秧派人又叫来了老革委会主任。老主任冒雨从场部赶到,他高喊:“同学们,你们想干什么?还嫌不够苦吗?都给我回去吧。”那声音像在哀求。

  丁建军站在雨地里、看着发生的这一切,他气炸了肺。

  山豆秧一伙,躲在老场长身后的暗处哈哈大笑,并不断地往三连这边投东西。扔过来的烂泥巴,正好打在李云飞的额头上。

  “我操!”李云飞端起火枪,一扣板机,朝着那暗处“嘭嘭”就是两枪。

  “住手!”老主任的话音未落,高浩手里的雷管点着了,他夺过丁建军怀里的炸药包,就往七连人堆里扎。丁建军叫了一声“高浩,等等!”就追了上去。山豆秧不顾死活地冲上来,挡住了高浩的去路。老主任见咝咝冒着火星的雷管,叫喊,“闪开!”一把抢过炸药包想拔雷管,哪知雷管被高浩剪得过短,那炸药包在老主任的手里“轰——”地一声炸开了,丁建军、老主任,山豆秧三个人同时飞上了天。

  随着三具尸体碎段的落地,所有在场的人鸦雀无声,都被这场突变惊呆了。

  暴雨越下越大,借助闪电的光亮,他们看到山下一串串举着火把的人群,顺着田埂往山上扑来。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次是捅下了大漏子,场部的民兵、边防武警一到,将会……

  “跑哇!跑哇!”黑头第一个清醒过来,向着两边的人高呼。

  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有人开始往两侧奔跑。三连的人也醒过盹儿来,撒腿就往山下跑。

  “他妈的,往哪儿跑哇?”有人在喊。

  “山顶上!山顶上!”黑头指挥着。人们明白了,全都明白了,一致调转方向,全向着南坡爬去。

  高浩受了重伤,李云飞背上他,可高浩央求他:“不行了,云飞哥,你们跑吧。”

  “少费话,你给我坚持!”李云飞话音未落,脚下一滑,两人同时滚在泥里。

  “妈呀,疼死我了!”高浩实在忍不住,哭喊起来。

  “你妈的笨蛋。我来。”李云飞被黑头一把推开,他背上高浩,噌噌地往上爬。李云飞知道重庆人的登山本领,更了解黑头爬山的技巧。

  穿越防火沟时,川地炮贺向东抢先跳了下去,没想到沟里积水太深,他的个子又太小:“哪个来救我?狗日的!”他吐出一口脏水呼救。顾卫华个子最高,水才到他的下巴,听到叫声,一把把贺向东撑起,举过了沟那边。

  三十多人大部分都爬过了山顶,个个都成了泥巴人。他们回头望了望大雨中那模模糊糊的山川和一排排逼近的火把,没人说话,也没人哭喊,任凭滚烫的眼泪.伴着那冰凉的雨水,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流了下来。他们喘了口气,冲下山梁。

  这道山梁是中缅边界的天然分水岭.他们不怕那一边。那边虽然是缅甸,可处处飘的是红旗。

  西双版纳大勐龙县,橡胶三分场的这次爆炸,像节日中烟火的天女散花.在空中盛开了。它的威力,又像是一次重量级氢弹爆炸后散落下来的尘埃,撒遍了境内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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