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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我说:“那你找错人了,在我眼里,金钱才是命根子,艺术一钱不值。我根本不想在什么海外鸟儿文坛上做事,也不知道又打哪儿蹦出来个海外文坛。”

  金子气量真大,我以为她会破口大骂,摔了电话,就行了。结果她没摔。

  “小流啊,我知道你这是气话,你还不了解我,以后会慢慢了解的。咱们都是北京的,有什么话不好说呀。上海人顶精了,尤其是那个陈克文,成天打自己的小算盘,他要跟你交朋友,一定是要打你的主意的,你跟着他跑肯定没有好结果。不信你就看。”她又说:“那天开会的事我跟他没完。我已经请了律师了,先打刑事官司,再打民事的。刑事的,我控他两项罪,殴打伤人和性骚扰。民事的,要求精神损害赔偿……”

  “他打你了吗?”

  “当然打了,好多人都亲眼看见了,而且我乳房上现在还留着伤呢,不信我哪天让你看。”

  “别看了,我信,我全信。”我赶紧说。

  * * *

  为了应付金子笔会的挑战和挖墙角,陈克文在家里召开紧急理事会,研究对策。我说有事,想请假,陈克文不答应,死说活说让我非去不可。

  有点意外的是,在陈克文家遇到了埃娃,她说她是来找陈太太的,“碰巧”赶上我们开会。多日不见,她胖了点儿,但皮肤光润,倒显得年轻了。

  她说:“听说你发财了,把老朋友都忘了。”

  “这是哪儿来的这么多流言蜚语呀,第一我没发财,第二我永不忘旧。”

  她听了,又是那样没来由地,嗲声嗲气地乱笑。

  我简单地说了我最近的情况,强调忙,这也是实情。然后问她怎么样?

  “还老样子啊,”她说,“我们这种人能怎么样呢,对不对?哪比得了你这个大忙人呀!”

  正说着,陈太太过来了,对我说:“刘先生,稀客呀,好久见不到人啦。埃娃问了我好几次,说打电话也没人,急得咧……”

  埃娃打她一巴掌,说:“去,谁急啦?我什么时候问过你啊?”

  陈太太笑着说:“好好好,没问没问,我记错了,好了吧……”她的女高音像装上扬声器一样在整个房间里回响。

  会议开始,陈克文先介绍了一番“敌情”,据他说,金子的活动“十分猖撅”,在好几家报纸、包括香港的一家杂志上,撰文或者接受采访,把那次大会和他本人说得一无是处,“杀伤力很大,影响很不好”。现在金子改变了策略,把火力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对其他人则拼命“拉拢腐蚀”。他要大家讨论一下该怎么办。

  神经质的女作家第一个发言,她叫羽翎,这是那天选理事时,陈克文让我投她的票我才知道的。她说:“首先,我觉得作为作家艺术家,从本质上来说都可以叫做个体劳动者,作为个体劳动者,既有排他性,又有亲和性,我们每个人都在单独的从事自己的工作,所以应该说彼此之间是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她每一句话都说得极快,但一句话和一句话之间,却往往出现长时间的停顿,我想,这并不是因为她思路不畅,说完一句想不出下一句,相反,倒是因为她思维太快了,嘴巴反而跟不上,得花时间追忆,才能保持讲话的连贯性。

  “所以,”她接着说,“我本来以为,文联就像一个大家庭,可以为大家提供一个互相交流。互相切磋的机会和场所,我是抱着很大的热情从始至终参加了有关活动的。可是我非常痛心地看到,从一开始,这里就成了人们追逐名利的舞台,成了互相欺诈、互相排斥、作交易搞关系的市场,人性的丑陋在这里暴露无遗。我觉得很可笑,这样一个纯粹的民间同仁团体,说利吧,既不能定级别、分房子、享受待遇,又不能赚大钱;说名呢,其实就咱们这几个当事人在这儿瞎折腾,自以为名字上了一回报纸地方版就名扬天下了,其实外人根本就不知道也不关心这回事,知道的也是嗤之以鼻。请大家想想,华人在美国的总人口里才占百分之几?这百分之几里又有广东老华侨、土生土长的第二代ABC。台湾来的、香港来的、东南亚来的、新加坡马来亚印尼韩国等等地方来的,这些人谁关心你们的事啊?就是大陆来的,人家每天挣钱过日子,或者读书求学,感兴趣的是学习工作享受,这百分之几里的百分之几,又有几个把你们当回事?我觉得咱们都成了漫画里的人物,真是很可笑,也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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