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海外故事 > 绿卡——北京姑娘在纽约 | 上页 下页
一一


  “眼下她还小,再过几年她还不明白吗?干嘛非要跑那么老远?”

  “过几年就晚啦,就是趁她年轻,才叫她去的。学了本事,有了钱,开了眼界,你叫她跟他结婚,恐怕都不肯了。”

  “照我看,咱们再想想,没必要非叫她去美国。”

  “去美国也不光为拆散他们,这对铁花也是个机会。老话儿说‘人挪活,树挪死’,铁花要是真的出去了,见了世面,再拿个什么学位,我这辈子死也瞑目了。”

  铁花躺在床上想了好久,对爸妈的用心,又恨、又爱。恨的是爸妈太不尊重自己的迭择,都什么年代了,还想包办自己的事,爱的是,她因此有个机会,有个能选择美好前途的机会。她恨死了粮店,恨死了那些流言蜚语。她突然想出 一个妙计,对!

  我先去美国,站稳了脚再办杨易文去美国,对,还要保密,要保密。她一夜没睡,设想着她和杨易文到了美国后的幸福、富裕的生活。

  她迫不急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扬易文,她想和杨易文共同商定属于他们的远景“规划”。

  一早的空气特别新鲜,上班的车流中传出一阵阵清脆的铃声。太阳还没有把北京烤热,绿绿的梆树,随着轻风,洒脱地摆动着枝叶……

  她穿着一件自己缝制的天蓝色连衣裙,上身紧裹着高耸的胸,中段显出柔软的蜂腰。一身清雅、秀丽。骑车的小伙子们,个个回头望她,路边的鞋匠,两眼只顾了瞧她,锥子刺破了手指。

  她兴致勃勃地跑进了国务院宿舍,杨易文家的门一打开,使她吃了一惊,出来开门的是个女人。从她站立的姿势和脚下的丁字步儿,她马上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杨的妻子 一那个风流的女演员。

  “你找谁?”女人间。

  “杨老师,他在家吗?”

  女演员用鼻子“哼”丁一声,门也不关,转身进了客厅。紧接着从客厅里传出她尖声尖气的高调儿;“怪不得,今儿你非得离婚不可,原来有个勾魂儿的。告诉你,杨易文,没那么容易。”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杨易文今天离定了!”

  “啪”,一声摔茶杯的声音,随着,杨易文跑了出来:“铁花,你先走,这儿没有你的事。”

  “等等!”那女人也跟了出来,喝住了她;“看祥子,你常来啦,对这屋子是很熟悉了,明人不做暗事,就请便吧。”女演员帅气地伸出左手请她进屋。

  铁花没有移步,冷静地说;“我是来帮他抄书搞的。”

  “呵,多动听呵!来抄书稿的?居民楼的女孩也弄起文章来了,恐怕是来抄家的吧?”她尖声怪气地说,灌得整个楼道嗡嗡地响。

  楼道里伸出了各家各户的头,没有人出来劝,都躲在门后头瞧热闹。

  “杨老师,那我就先走了!”铁花仍然显得很冷静。

  “想溜走,跑不了,有胆子偷情,出了事就想溜,没门儿!”

  女演员说着一步抢上前去,挡住了楼梯口,双手往腰间一插,丁字步稳稳地一站,那造型像是“样板戏”里的女英雄。

  “你少血口喷人!”铁花实在忍不住了。

  正在这时,对面S号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光着膀子,双眼冒火的人。他手里还拎着一条锁车的长铁键子。铁花一看,不好,是黄自强。

  黄自强眼珠子突了出来,火星子在眼眶子里直蹦:“‘麻杆儿’怎么回事?”他怒吼了一声,整个楼道里的空气刹时凝住了,只有他手上的铁链子,哗啦哗啦直响。

  杨易文指着女演员说:“她瞎闹,没……没事。”

  “我瞎闹?没事?我抓了奸!”杨易文气得青筋暴露,一跺脚:“对,你抓到了又怎么样,我就是爱她!”

  “我操你妈的!”黄自强使足了力气,高高地抡起了铁链子“啪”的一声,迎面抽在杨易文的头上,血一下子从头发茬儿里淌了出来。。

  杨易文“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女演员一声尖叫钻回了屋。

  铁花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铁链子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掉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燥热的夏天熬过了,秋高气爽的季节来到了。勤杂工清扫着院子,在一片落叶中露出了通往医院住院部的方砖小路。

  铁花顺着小路,来到了住院部。

  杨易文已在这里住了四个星期,头上的白绷带还没有拆下来。这一链子抽得太重了,头顶上共缝了14针,幸好没伤到脸,不然,这张脸是绝对看不得了。

  黄自强被判了六个月劳教,罪名是打架斗殴,扰乱社会治安。

  铁花手里提着水果和罐头,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么早就来啦?”杨易文深情地望着她说。

  “还疼吗?”她走到床头柜前,把水果和罐头放在上面。

  “你太好了!铁花,真对不起你。”

  “医生说再有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她坐到床沿上。他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柔软、光滑的手使他产生一阵激动。

  “你过来点儿。”扬易文央求着。

  她俯下了身。

  他吻了她。

  她柔顺地让他吻。

  护士来换药,打断了他们的柔情。

  铁花不好意思地走到窗口,面朝窗外。几周来,一直有一种内疚感折磨着她。她总觉得杨易文太不顺了,为了她,旧伤疤上又添新伤痕。

  窗外一片片的干枝落叶,更增添了她的伤感,几滴轻盈的泪珠挂在她美丽的脸上。

  她想尽办法安慰他,照顾他。她不仅天天送鸡汤给他补养,还时常带来抄好的书稿请他认定。那女演员,自从那天吵架以后,又不知去向了,就连小彪的入托接送也包在了她身上。

  护士换好药走了。

  “那小彪挺乖的,还老嚷嚷要来看你,今天早晨进托儿所前还哭了呢。”她转过脸来说。

  “嗨!“他叹了口气。

  “给你,家里的钥匙。送走了小彪,我又回家把房子收拾了一下。”

  “就放在你身上吧。”

  春节到了,严寒侵袭着北京城。一场小雪过后,北风一吹,叫人觉得彻骨凉。

  三十晚上,稀稀落落的二踢脚,从北京的各个角落腾空升起,又隐隐约约听到僻僻啪啪的鞭炮声。

  今年的春节,她家里、显得特别冷清,桌子上的年菜,己经热了两遍还没人下筷,捞出来的饺子,快成一团儿了,还不见人动。

  半年来,两位老人看上去老了很多。本来就很少见到笑容的者爸,五官都拧成一个疙瘩;总爱唠叨的老妈,也很少开腔了。

  铁花也变了,变得少言寡语,在自己小屋里一闷就是一天,任凭父母苦苦哀求,她就是倒插上门,不吃也不喝,气得老俩口没辙又没辙。打,打不得,骂,骂不得。

  现在老俩口没别的指望了,就盼着美国的刘老伯快快寄来材料,赶紧让她离开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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