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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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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末,甚么时候分?”刘肇周说,“事机急迫,片刻都不能耽误。赶快弄清楚了,各奔前程。” 陈五不作声;沉吟了好一会说:“刘二爷,东西是两个人平分,出了事情要我一个人受奔波流离之苦,好像说不过去吧?” 刘肇周一愣,“那,”他问,“你说,该怎么样呢?”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是说,要我跟你一起逃?那怎么行?而况我一逃,就是自己露了马脚,于事无补,只有坏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甚么意思?” “出多少力,享多少福——” “啊,啊,我懂了!”刘肇周打断他的话说,“你的意思,你要拿大份?” 狰狞面目渐渐显露,刘肇周大起警惕,剎那间心头浮起前因后果各种形像,痛悔自己做这件事,大错特错。其实,这趟陪钱氏兄弟到江宁谋干营救,不论结果如何,与胞妹刘三秀的感情一定会恢复;她手握千万赀财,只要略为怜念同胞手足的情分,所得就不止两三万,何苦出此吃里扒外,利少害多,一旦败露,身家全倾的下策。 转念到此,逼出他一个自己在事先从未想到过的决心,当即说道:“身外之物,怎么样分都可以。如今是逃命要紧,你赶快走吧,等风声平了下来,我们再来分这些东西。”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走了。 陈五大出意外,急忙上前拉住他说:“刘二爷,你忙着走干甚么?有话好商量。” 这一下,刘肇周也警觉了,自己的行径,近乎负气;除了引起他的猜疑以外,别无好处。于是站住脚,堆满一脸的诚恳,“你总看得出来我的本心,刚才提到分东西,我说过,你尽管挑路上容易变卖的东西拿,完全是为你设想。我的意思是片刻耽误不得,所以根本不必再谈分多分少,免得虚耗辰光。闲话少说,必得躲过这一关才谈得到其他。你不要自己误了自己。” “那末,”陈五问道,“东西你交给我,你倒放心?” “我为甚么不放心?东西本来就在你这里。” “你恐怕也要用,先带点去;将来再分。” “不必了!”刘肇周说,“你给了我,现在也不能脱手,等于不曾给我一样。倒不如摆在你这里到事情平定了,慢慢享用,才是真正的实惠。” 听他说得恳切明智,入情入理,陈五的疑虑消除了一大半:“好!”他说,“我今天就走。我会托人捎信给你。”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你要知道,我们从来没有来往的,突然有人捎信来,落在有心人眼里,大大地不妥。” “好!那我告诉刘二爷,我是往那一路走——” “不!”刘肇周打断他的话说,“连这一点都不必告诉我。” 这就太不近情理了,陈五愕然问说:“刘二爷,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一说你就懂了,你如果告诉我往那一条路走,我就会不断留心那一条路上的情形。譬如你说往山东这一路走,我遇到山东来的人,忍不住就会打听,那里的情形怎么样,地方平静不平静,有没有新闻。这话实际上就是在打听你,因为你如果出了事,就是一件新闻,山东来的人,当然会讲给我听,那样子,不但我心里不安宁,更怕引起人家的疑心,对你也很不利,倒不如索性不问,只等风头过去了,你有一天忽然来找我,岂不是喜从天降?” 陈五一字一句听得清楚,心想,此人真是胆小怕事,看样子他也不敢要那些东西了,索性一口吞没了它,远走高飞,一了百了! 一分了手,刘肇周更不耽搁,立即又返回江宁;这时,江宁县的补快已星夜赶到了常熟。 *** 来了两个人,是江捕头手下最得力的伙计,一个叫王贵,一个叫林世忠。王贵跟常熟县的周捕头有过数面之缘,所以一到便到常熟县班房。 相见欢然,王贵将林世忠引见以后,随即略道来意:“有件案子,全要仰仗老大哥帮忙。”说着将公事取了出来,双手捧上。 公事是江宁县所出的一封咨文,叙明案由,请常熟县协助,全力缉拿。周捕头不认得字,喊了个管抄写的书手来,将公事念给他听了,随即说道:“你把公书送去给张书办,说我说的,江宁来人是我的朋友,请张书办提前跟师爷说一声,这件案子用的人多,有些不大紧要的案子,我要压一压,请上头不要催。” 说完,便拉着王贵出班房;一面指明了几个预备一起办案的捕快,去为王、林二人接风。 市井之中,捕头的威风,无人可及;当时挑了常熟城内最大的一家酒馆,上楼占了不是最大但最僻静的一间雅座。掌柜亲自上楼来招呼,卑躬屈节,恭敬万分;周捕头的面子很够了。 酒过三巡,闲话也说得差不多,算是混得很熟了;周捕头才谈到公事,“王二哥,”他说,“我们谈谈这件案子。” “老四,”王贵向林世忠说,“你跟周大哥,各位弟兄,拿这件案子说一说。” 林世忠的口才很好,所以王贵让他来谈;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王贵听完,扬脸问道:“你们谁知道陈五这个人?” 大家面面相觑,无法作答;黑道中人稍微提得起名字的,捕快无有不知之理,可是搜索枯肠,谁也想不起有陈五这么一个人。 “我倒知道有个陈五,”有个人说,“不过是教蒙馆的先生,杀只鸡都杀不来,不会去做这种事。” “少说废话!”周捕头转脸问林世忠,“这个人长得甚么样子?” “那要问钱家兄弟才知道。” “啊!”王贵灵机一动,“有个人大概还在这里,他知道。” “谁?” “就是刘老二。”王贵说道,“我来的时候,听说他回常熟来了,应该还没有走。” “喔,”周捕头问道:“那个认得刘老二,就是大桥黄家的亲戚。” “是不是刘阿七的老子?”有人问。 “是的,是的。我认得。”一个姓朱的捕快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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