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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俗语道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钱万成又说“到底这么大一笔钱,交给了这两个素昧平生的人,放心得下吗?”

  当然放心不下!钱敬园甚至于对杨三是不是真的具有王府差官的身分,都在怀疑。

  “事情要做得把稳。”他说,“这个姓杨的,说他另外投过四封信;不知道是那几家?最好能够打听出来,问一问明白。”

  “我听他说了,有一家姓苏,住在苏州沧浪亭附近。”钱万选说。

  “那就不难查了。”钱敬园颇为欣慰,“这苏家女子既能入选,一定也像亲家太太那样,是绝色;在苏州沧浪亭,一定也有艳名,打听到了,不妨就登门去求证,也不要紧。”

  “爹爹说得是!”黄珍提议,“这件事怕要请大哥辛苦一趟了。”

  “这无所谓,苏州也近得很。我们商量停当了,我去一趟。”

  钱万成认为办这件大事,最要紧的一点是,如何一面交钱,一面交人;因为满洲太太亦可能是设下一个骗局,使刘三秀误信为真;所以光是她的亲笔信亦不足为凭。

  “只有几个人。”钱万选屈指数道:“我一个,大哥一个,刘家二舅是不是也请了去?”

  “要的。”钱敬园说,“第一次曾请他一起去;这一次当然仍旧要麻烦他。”

  “我,”黄珍接口说道:“我也想去。”

  “你就不必了!”钱敬园劝她,“如今时世并不太平;路上种种不便。好在你们母女见面,也不争在此一刻!”

  公公所命,黄珍不敢违拗,勉勉强强答了一个“是”字。

  “那就这样说定了!”钱万成做了一个结论,“我们分头办事,一面凑东西,一面去打听。我今天就动身,明天中午可以回来;如果打听确实,东西也凑齐了,后天就可以跟姓杨的一起动身。”

  “那么,”钱万选问道:“姓杨的那面应该怎么答复他?”

  “就说,信里所要的东西,凑起来不容易,要两三天的工夫。”

  “好!”钱万选说:“我马上去通知他。”

  “我也早点动身到苏州。”

  兄弟俩双双出门,各办各的事。钱万成搭上航船,不过两个多时辰;就到了苏州阊门外万年桥边,舍舟登岸,进城直奔沧浪亭,找了一家酒店,坐定下来,再作道理。

  其时太阳尚未下山,酒客不多;店小二也还清闲,钱万成便招招手唤了一个来,很客气地说:“小二哥,你请坐。”

  “不客气,不客气,没有这个规矩。客人有甚么事,尽管吩咐好了。”

  “那么,我先请你吃杯酒!”他把自己的酒杯斟满了递过去,“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好,好!”店小二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一面将酒杯放到钱万成面前,提壶为他斟酒;一面问:“要打听甚么人?”

  “是个绝色美人。”

  “客人,”店小二没有听懂他的话,再问一句:“甚么人?”

  “我是说一个很美的女人,姓苏,苏州的苏。”

  “姓苏?”店小二偏着头想了好一会,“这里姓苏的,我们晓得有两家;一家没有女儿,一家倒有三位小姐,长得都不怎么样!”

  钱万成大为失望,却不肯死心;想了一下又问:“可有绝色美人,让在松江的李总兵部下强抢了去的?”

  “这倒有,不姓苏,姓陈。”店小二突然说道:“我懂了,客人,你说的大概是陈家少奶奶娘家的姓。等我替你去问一问。”

  “好,好!拜托,拜托!”

  钱万成很高兴地等着,但却不见店小二来回话。正等得都快不耐烦了,只见有个气宇轩昂、衣饰华丽的年轻人,走了来抱拳问讯:“足下贵姓?”

  “敝姓钱。”

  此时店小二已赶了来居中介绍,“这位是陈秀才。”他向钱万成说,“客人要问的,恐怕就是陈少奶奶。”

  “喔,喔,”钱万成很客气地说:“失敬,失敬!陈兄请坐,我有点事想请教。”

  “不敢当!”陈秀才转脸向店小二问道:“那间水阁子空不空?”

  “何二少定下了。不过,不要紧;我来跟何二少商量,让一让。”

  “好!我请这位钱老爷到水阁子去坐一坐。”

  这间酒店,后面临河;有一间水阁算是雅座,清静无人。陈秀才将钱万成邀了去,添了酒菜,吩咐店小二将门帘放下,不必再来招呼。

  见此光景,钱万成知道陈秀才已有一见如故之感;心里也有些感动,脸上自然而然地现出很诚恳的神色。

  “钱兄,”陈秀才开始动问了,“内人姓苏,不幸被祸;听说钱兄在打听内人,必有所谓。能不能见示来意?”

  “实不相瞒,我有一门亲戚,与尊夫人的遭遇相同,如今得了一封信,不知是真是假?听说府上也接到过信,想来求证。请问陈兄,可有这回事?”

  “有。”

  “送信的人姓甚么?”

  “姓杨。”

  “那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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