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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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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芹,”曹震打断他的话说:“你不必下转语了。现在是不是有人在替他作媒,这一点无从打听,也不必打听;那怕已经有成议了,我也能让他退了人家来求秋月。” “这可不大好,俗语说‘宁拆八座庙,不破一门婚。’似乎有点缺德。” “这不是破人家的婚姻,成全仲四,是件好事。做媒本来就是比赛,有赢家就有输家;输了的只能怨自己种种不如人,不能怨人家缺德。” “这话倒也是。”锦儿下了个结论,“咱们就这么按部就班去办吧!”停了一下她又说:“既然秋月自己也知道老太太这样交代过,只要抬出这顶大帽子来,她再也没有甚么可说的。” “何必这样‘挟天子以令诸侯’?”曹雪芹颇不以为然:“咱们劝得她自己愿意倒不好?” “能劝得她自己愿意,当然最好。只恐怕到头来,必得太太说一句,她才会点头。” “那也不见得。”曹雪芹说:“咱们想想,她会怎么推辞?” “无非说是年纪这么大了还出嫁,不成了笑话?” “不错。”马夫人说:“这话她前个十年就说过。她有这种想法,就是她心里的一个痞块,得要想个法子拿它化解开来。” “那容易。”锦儿答道:“我只问她,照你这么说:世界上就从没有老姑娘上花轿的事?” “我再来找它几个典故。”曹雪芹说:“以明此事自古有之。” 马夫人笑了,“虽是歪理,倒也驳不倒。”她说:“我担心秋月或许会说,当初老太太托她照应芹官,到现在还是白身,甚么也没有巴结上,更别说功成名就了。拿这个理由来推托,应该有话说得她心服。” “这是她没法儿照应的。譬如说赴考吧,她又不能替我下场。” “她虽不能替你下场,可是,”曹震接口,“她能催你用功啊!” “我何尝不用功?莫非一定要抱住‘高头讲章’才算用功?” 锦儿看他们兄弟要起争执,赶紧出面阻拦,“你也是!”她埋怨曹震,“雪芹已经答应要去考试了,你还啰苏甚么?大年三十,干吗抬杠?” “我不会跟震二哥抬杠。”曹雪芹亦急急表白:“震二哥也是为我好,我知道;怪只怪我生来就不是功名中人。” 曹震不作声了,而且有些内愧,因为他曾经说过,曹家出一个名士也不坏;虽是一时之言,但前后的态度不同,总也是个矛盾。曹雪芹说他“不是功名中人”,这是很含蓄的话,如果挑明了,又何言以对? “好了,时候不早了!”马夫人看着锦儿说:“你们换换衣服就走吧。” 大人、小孩换衣服,又因为这天住在噶礼儿胡同,还得带上日用什物,那得好一会工夫来检点;曹雪芹便正好邀曹震私下谈话。 “仲四托我转交的。”他将信封递了过去,又加上一句:“他要我当面交给你,不能让锦儿姊知道。” “喔。”曹震接过信封并不打开,就往怀里揣。 “是你们合伙的收支帐吧?” “不错。” “说是帐单,”曹雪芹率直追问:“为甚么不能交给锦儿姊呢?莫非你有不能让她知道的支出在内?” “你别误会,以为我另外又立了个门户。决没有的事。” 这样解释,等于承认确有不能让锦儿知道的支出;只是这项支出不是别营金屋而已。曹雪芹想了一下说:“震二哥,今年这一年,你个人的花费大概不少;所以不愿意让锦儿姊知道。”他不容曹震分辩,单刀直入地又问:“这些钱花得甚么地方去了呢?” “无非应酬朋友。” 曹雪芹本想说:“赌钱也是应酬。”但说得太直,怕他恼羞成怒;因而很委婉地劝道:“震二哥,闲言闲语虽不能听,不过止谤莫如自修;平时小玩玩,犯不着伤元气。” 这说得很明白了,曹震不愿抵赖,只说:“决不致到伤元气的地步。” “那总也输得不少吧?” “胜败兵家常事。” 既称“常事”,犹如常业;曹雪芹到底忍不住了,“震二哥,你劝我,我也要劝你,”他说:“消遣之道亦很多,何必非此不可?” 曹震面有惭色。弟兄规劝,亦只能到此为止,曹雪芹把其余的话都缩了回去,却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好了。”曹震说道:“过年少不了还要应酬、应酬;以后我也就歇手了。” “你能歇手,我一定在考试上头下工夫。” “好!一言为定。” ▼第十三章 热热闹闹吃完了年夜饭,女眷由锦儿带头包素馅的煮饽饽,预备“接神”摆供;孩子们放过花炮挤在何谨屋子里听讲故事,只有曹雪芹萧闲无事,在书房里焚一炉好香,喝着茶在烨烨的岁烛下,看何焯评注的李义山诗。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听得脚步杂沓,接着房门开了,前面是杏香、后面跟着锦儿与翠宝,嘻嘻哈哈地都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曹雪芹问道:“孩子们呢?” “都哄得去睡了,到半夜放爆竹时再叫他们。”锦儿说道:“我们到你这儿来找一样消遣?” “你们爱玩甚么?”曹雪芹问:“鬪叶子还是掷骰子;要不下五子棋。” “有甚么新鲜玩意没有?” “要不要玩‘升官图’?”杏香问说。 “好!”锦儿欣然答说:“玩‘陛官图’。” “这得两个人‘执事’,一个管牌子,管筹码。”曹雪芹说:“把秋月找来吧!” 这一说,大家都相视而笑;翠宝便说:“我们就是躲着她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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