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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而在你越来越少的信中,你总是强调你的事业在中国,甚至连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来澳洲探亲的机会都决定放弃。而直到这时,我才真正地意识到,我们的缘分尽了,或者说本来就没有缘分。而我选择的了出国,只能是加速了我们婚姻的解体。我知道已经再不可能挽回了。提出离婚对我来说并不是件轻易的事。是出于无奈是出于不得已,也是出于对你的爱,我不知你是不是能理解。在最后做出这种选择之前,我真的非常痛苦,甚至绝望。但我最终还是寄出了那份离婚的申请,甚至在你愤怒地打来电话责问我的时候,不愿向你解释。接到这份离婚判决,我尽管非常难过,尽管哭了很久但我还是有了一种解脱感。我觉得轻松了,不必再被那痛苦纠缠了。

  这样,尽管在表面上看,我和那些出了国就抛弃他们国内伴侣的人一样忘恩负义,但我们离婚的实质不一样,弘我是爱你的,离开你是因为我永远不能真正地获得你的爱。现在这样很好。覃是个好人,我喜欢她,也希望你们能幸福的在一起别再受任何的干扰。弘你应当清楚,无论怎样你是离不开她的。布里斯班的日子很孤独,有时候工作很累。这里的天空很蓝很高,心便也能慢慢地扩大。只是,我既不愿同这里尔虞我诈的中国人打交道,而又很难真正走进澳大利亚人生活的圈子里,所以才总是形只影单,独自面壁。有时候真想打道回府,回到热闹的中国人中,但想想那儿却又是一片令我无比伤痛不堪回首的情感的废墟。人总是在承受中。昨晚做梦,梦到了朗园,朗园在黄昏的暮色中一片辉煌……

  覃把嵇林静的信轻轻地折起来。她扭转头看着萧弘。她觉得她对此无话可说。

  萧弘坐在沙发里。他抽着烟。他问覃,是这样吗?嵇林静她说得对吗?萧弘的神情显得忧郁,他说,其实嵇林静是对的,但有一点她没猜对,那就是我也爱她。如果不是她主动提出离婚,我是不会和她离婚的,我也许会到布里斯班去。我已经烦透了这种当经理的生活,这种每天戴着面具的表演真是没意思极了。覃你不介意这些吧。我们从小就是朋友,我不愿向你隐瞒任何什么,连同我内心的感情。你知道吗?我很惦着她,一直很惦着她。我总觉得她就像我头上的一根飘走的头发,无论飘到哪儿,她都是我的头发,我心疼她。她在那个遥远陌生的地方,一开始连语言都不通。她那么消瘦柔弱,我在飞机场把她送走的时候,觉得简直就是往火坑里推她。

  从此我没有一天不惦念她。我觉得她就像是我的一个孩子或是妹妹,总之她是个亲人,是个让我牵挂的远在天边的亲人。但我一直拖延着没去看她。因为什么?因为我把你当我自己,我不能离开你就像嵇林静说的那样,我真正爱的只有你。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读到她的信时很难过。也许有一天她真正能找到一个爱她的男友,我的心里才能好过些。

  覃坐在那里默默地听。

  她希望能听到萧弘的心里话。她为了萧弘的坦诚而感谢他。她还知道尽管她为了等待萧弘而历尽磨难,但此刻最最痛苦的还是大洋那边的嵇林静。覃想因此她要宽容。要允许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去惦念他的前妻,允许她未来的丈夫继续同他的前妻做朋友。而这,需要她一份女人的博大的胸怀。

  覃说,给她写一封信吧,关切她。再有,我想我们该去买几件她需要的衣服寄过去,让她觉得她并不孤独。我来做这些事。

  萧弘向覃伸出了他的手。覃走过去。弘说,我们结婚吧。他们接吻。他们知道他们确实是灵肉相通的,从他们儿时相遇的那一刻起。嵇林静是他们造成的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他们同时都对嵇林静所遭受的伤害负有责任。他们觉得应当补偿她。他们说要一生一世地对她好。他们还说彼此再不分离。他们走过的弯路太多也太长了。

  萧小阳在考察完南方的房地产生意返回之后,便敏感的发现萍萍和杨打得火热。他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差不多同行同止,形影相随。当然他们做成了很多事情,使“大太阳”的事业迅猛发展,如日中天,作为董事长,萧小阳本该奖励他们,但是,他却相反的表现得酸溜溜的。他来到总经理的办公室,等到只剩下萍萍一个人的时候,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他说,萍萍咱们能谈谈吗?

  有什么好谈的。这几个月做的事不是杨都跟你汇报过了吗?

  可你还没汇报呢,说说最近又把你美丽的身体出租给谁啦?

  这你管得着吗?我总之不会像你那样连脏心烂肺也卖了吧,更不要说出卖灵魂。知道你为什么是个出色的奸商吗?因为你是个最不要脸的无赖。

  几个月不见,萍萍你真是深刻多了,谁教你的?小S·森?还是杨?我猜不会是小S·森,他不会有这么透彻的认识。因为他的钱太多了,他也用不着贬低别人。而只有那种失败者那种来自底层的人,才会把一切都想得很坏。

  是吗?比如你。萍萍反唇相讥。

  不不不,你说得不对,或者不完全对,我就算个失败者可我并不来自底层,来自底层的是那个杨,他才是你随时都该警惕的人。你太单纯了,你难道看不出杨是个只会靠着你们女人发财的人吗?比如说他先是靠上了覃,覃也上钩了。可当覃不想再干了的时候,他又靠上了你。可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难道不清楚吗?其实他骨子里是轻视你、看不起你的。他也明明知道你在和小S·森睡觉,知道你在某种意义上是属于小S·森的,可他还是靠上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不愿意放弃你这个傻瓜。

  我懂了,只有你才把一切想得比你自己还要坏。我不管杨是不是靠女人发财,他有才华,我就用他。覃也是因为他的才华用他的。这是我们女人的方式,而坐在总经理位子上的,恰恰又是我们女人。如果没有杨的帮助,公司的业务会开展不下去的,而我早晚有一天会被你取而代之。无论是在“四季”,还是在“大太阳”,你总是费尽心机地想拥有实权,而到头来你上不上、下不下的位置总是令你很尴尬。所以你不希望我成功。你恨杨也是因为他帮助了我,他让我在这个总经理的位子上越坐越稳。现在你已经插不进手来,公司已经彻彻底底地控制在我手里。如果我愿意,我就能把你挤出这个公司。这简直轻而易举,易如反掌,只需一个电话打到香港就成了。你不会忘记,咱们公司最大的股东是小S·森吧。

  所以,萧小阳冷笑一声,我不作为疼爱你的哥哥,而是作为局外者想提醒你的是,正因为最大的股东是小S·森,你的肉体的转移才是可怕的。你不是因为奉献了青春的身体才换来了小S·森的投资吗?多么高尚的献身精神。可一旦他发现不再能得到这身体,或者发现这身体不单单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了,他还会傻里吧叽的为你和你的杨投资吗?

  笑话!萍萍也夸张地冷笑一声。小S·森最重要的目标是赚钱,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他会比你豁达和聪明得多。目前“大太阳”的利润很大,无论是服装设计还是服装生产都已在海内外打开了销路。小S·森怎么可熊熊能像你这般短视,只为了一个女人的身体就放弃掉赚钱的机会呢?你整个一个小儿科,还自鸣得意。

  萍萍你是不是能把口气放得温和一点儿,我毕竟是你哥哥,我从小就很疼爱你,而且,我恐怕走遍天涯海角也再找不到一个心上人了。当然,可以不再提那些令人心碎的旧事。但不提也要有个条件,让我说说吗?那我就厚颜无耻地说啦,我又想成立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并已经看中了几块地皮。现在炒房地产绝对看好。我想,这同样也是个能使小S·森发财的机会。怎么样,愿意帮助我争取一下吗?

  怎么争取?

  当然还是老办法,和他睡觉,别让他知道你和杨的事。

  你这个混蛋!萍萍愤怒地站了起来。交易,交易,你他妈就会拿我做交易,你有什么权力?要想争取你自己去,我已经为你做得够多了,你还要怎样?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呢?

  别发小姐脾气嘛,我会给你好处的。萧小阳狡诈地笑着说,我们可以分成,三七怎么样?你不过就是睡几次觉嘛!

  做你的梦去吧,你给我滚出去,我要办公了。你滚还是不滚,我要喊人啦!

  喊谁?杨吗?当然我知道他就在隔壁。他对你来说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是萧萍萍,我请你听着,我要办那个房地产公司,你明白了吗?你如果不想让你的杨,我知道你是爱上他了,你如果不想让他知道你我曾经发生过的浪漫故事,你就趁早乖乖地收起你大小姐的这一套。总经理是我给你的,我也可以收回,相信你是清楚我毁灭他人的能力的,我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和杨撕成碎片的,你可不要一意孤行。我已经和香港通了电话,咱们的董事长明天下午就飞过来。你是不是很讨厌他来呀?我给你一天半准备的时间,希望你能洗得干干净净跟着我到飞机场去接他。然后咱们共进晚餐,否则……

  否则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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