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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作者:读了你和Thanspacific杂志的记者谈到你对婚姻、同居之类的事的看法,有点青年爱情指南的味道。你说:如果跟一个相爱的男人在一块,三个月之内,他不跟你讨论未来,那就没有什么未来。那就趁早不跟他瞎耽误工夫。(译文大意。反正英文被翻译过来也指望不了太原本。)

  陈冲:嗯,我说过这话。有的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想做起码的承诺。就是不想结婚。这种人再好我也没有兴趣。如果他不是本着结婚的初衷来接近我,那我和他根本不是一条起跑线。不管这关系最终能不能发展成为婚姻,但是否有结婚的意图决定这爱情中有多少庄严的成分。我很在乎这份庄严。也许太古董,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有些男人条件非常好,对我也J非常好,可一开始没有婚姻的意向,我就会尽快中止和他的感情发展。过一阵子,他倒又想到结婚了,郑重地再来开始和我接触,我会告诉他:已经晚了。因为这一点,我大概也错过不少好的人选。

  作者:你还在同一次采访中,带倡导性地说;不到结婚,千万别和那家伙住到一块去。你反对同居啰?

  陈冲:这完全是个人好恶问题,谈不上反对、倡导。我反正不跟人同居。谈恋爱可以,同居女人容易被动。

  作者:你什么时候跟柳青离婚的?

  陈冲:一九八八年。

  作者:后来开始约会的是谁?

  陈冲:刚离婚已经不怎么会约会了,技巧生疏了。

  (作者这时忆想陈冲自己写的一篇文章,形容了重新做单身女子的感觉:“我如同又投入只有女性游泳的池子一样。你不能停,你得拼命地游,直到离开这里。结婚三年半,我都忘了怎样同人约会。”“你倒了一碗水进了大海,再盛一碗水回来时,怎么会不失去你原来的;要盛回你原来的一碗是不可能的了。”)

  作者:那个男演员……

  陈冲:(知道作者说的是谁)对呀。我在离婚后跟他来往过一段。我们相爱过。

  作者:我可不可以在书里提他的名字?

  陈冲:(默想一刻)最好不。他名气比较大,提了他的名字对我对他多少是会有影响的。只有很近的朋友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作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富有?

  陈冲:嗯,很富有。(想着说着)他是个很会爱人的人。很有激情的一个人,很懂感情,很懂得做一些让我感动的事情。迎接我从外景地回来,他会把我的房间里弄得到处是汽球、鲜花。不管我走多远,他都有首为我写的诗等在我要住的旅馆里。他写诗写得真诚,浪漫,有些不可思议的形象比喻……是个有才华的人。

  作者:他也住在洛杉矶?

  陈冲:不。他住在别的城市。最多是住在外景地的旅馆里,所以他一孤独了就想起在另一个旅馆住着的我,怕我也会孤独,就给我写诗,Fax给我。

  作者:最后怎么不成了呢?

  陈冲:是我提出不要见面了。我告诉他我有了男朋友。你知道吧?他是有妻子的人。

  作者:知道。你的信里谈到。不是从来不和他妻子在一块吗?

  陈冲:很多方面的原因,他是不可能离婚的。他的家是不可能拆散的。我也不愿意他拆。他不是从我才背叛他妻子的,在我之前他就不断有女朋友。倒是从我这里,他从此收住了。我们分手的时候,他买了一只戒指送给我,说他从我这里看到心地单纯的幸福。他说这个戒指象征忠实,他从此会忠实于他的妻子。忠实他的妻子也就是忠实于我——很遥远地以心来忠实。

  作者:(感动地)现在你们不来往了?

  陈冲:(摇头)最后一次他到好莱坞,想见我,怎么请求,我都没答应。结束了就结束了。

  作者:假如他没有妻子,你会和他结婚吗?

  陈冲:不知道。他是个以自己感觉为世界中心的人。自私。做他妻子一定很苦。每次我跟他告别,他就非常感伤,说:说一次再见,他就死了一点点。有时我笑他:死到现在还有这么一大块?

  作者:当时你在拍什么戏?

  陈冲:从这个外景地到那个外景地,一个地方少说也得待一两个月,他就每天一个电话。

  作者:跟他断的时候难不难?

  陈冲:还是挺痛苦的。不过没有前途的事,早晚都得断。知道得断就早早下决心,不能有太多的自我纵容。他的出现还是给了我很多安慰。不过从一开始他就不符合我选男友的原则。我是希望成家的人,我一向主张相爱的人结婚,结婚是生活的最美方式。婚姻中的责任、诺言都是美的。

  作者:你指的男朋友是不是那个香港人?别人给你介绍的那个?

  陈冲:是的。

  作者:也是个失败?

  陈冲:我想他不够爱我。也不太懂得我的感情。但他是个很有美感的人,风度非常好。也是个长途关系,我在美国,他在香港,不是有足够的时间来加深了解的。有时我心情不好,打电话给他,倾诉一大堆,全是各种各样的感觉.你知道一个独处的女人时常会有一堆感觉的(从积极意义上来理解,便是灵感),可他听完之后对我说:“多睡睡觉,少胡思乱想。”不胡思乱想,就不是我了。我常对他无奈透顶。但是他也没错,他是那种只有简单的几种感觉的人。对了,我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做布娃娃,我好多朋友都有我做的娃娃。他特别喜欢我做的娃娃。碰到我情绪不高,他在电话里会说:“多做几个娃娃吧。”就算安慰我了。

  作者:那你们怎么见面呢?

  陈冲:他很少来,都是我去亚洲拍戏的时候跟他见见面。我希望这件事能有未来,所以还是挺努力的。我对自己在他眼里的形象不是十分自信的。有次去亚洲,快到香港时,我到厕所里去换了一套新的衣裙,还化了点妆。我得让自己够漂亮。漂亮了,到了,他人影子也没有,等了好一阵才来。所以我总有个感觉他不爱我,也不能欣赏我。好像我有这么多感觉是个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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