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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会(3)


  第三周

  五娟刚起床,发现丈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开灯,看样子他已坐了许久。

  “怎么起这么早?”

  “嗯。心口痛。”他无表情地看一眼妻子。

  五娟走过去,他拉起她的手。这一拉她知道她走不开了,晓峰不知会等她到几点。想着,她就去看手腕上的表,突然意识到丈夫那对微鼓的眼正研究她。

  “我去给你倒杯水。”她必须马上给晓峰打个电话,告诉他她的困境。

  “这有水。”丈夫说。

  “去给你弄点吃的。”她完全掩饰不住她急于脱身的企图。

  丈夫摇摇头,手拉着她不放。她只得坐下,感到浑身的血像奔忙的蚂蚁四面八方飞快地爬。她隔五分钟就瞟一眼墙上的钟,瞟一次钟她臀部就从椅子上提起一点。丈夫嘟嘟囔囔讲他的生意,讲他的病痛,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感到他静下来,手在她手里也松弛了。她问:“好点了吗?” 他点点头。她再次看钟:八点半。她尚未洗澡、洗头、坐马桶。她正要起身,丈夫突然说:“你今天不要出去了。”他的样子竟有点可怜巴巴的。

  五娟顿时意识到他的病痛是佯装的,他就是想绊住她,想进一步拆开她和儿子。他一直在怀疑她偷偷去看晓峰,但他从没问过,只在怀疑重的时候把脸拉得特别长。丈夫对晓峰的戒备和妒嫉从一开始就不是继父式的,他似乎嗅出这份母子情感的成分。但一切都不能明言,在母子情感中搜寻罪恶本身是一种罪恶。谁说得清母子之间的感情呢?谁能在这感情上划一道伦理是非的疆界?过分的母爱就不是母爱了吗?丈夫一旦明言,他便大大地理屈了。他只能指桑骂槐地阻挠,他干预得再强硬也不能真正出那口气。

  五娟笑笑说:“谁说要出去啦?”她进了厨房,给晓峰打电话,那边说晓峰已出来半小时了。上次他晚了,这次他想弥补,五娟心里一阵舒适地疼痛。

  听到丈夫健壮的脚步,她赶紧挂好电话,开始烙葱花饼。丈夫一口气吃了三张饼,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解嘲地说:“这饼太好吃,要不生病我能吃十张!”

  她用鼻子笑一声。以极快的动作将另外两张饼包进锡箔纸,装入盒子。这是给晓峰的。这是晓峰顶爱吃的。她的手一下子僵在那盒子上:今天她见不到晓峰了。她心窝一抽,眼前暗下来。

  丈夫已好久没这么高兴过,跟五娟谈起结婚三周年的庆贺来。说着就去打电话给五娟订戒指,用他山东腔的英文跟意大利首饰匠油嘴滑舌。

  当晚,五娟和丈夫坐在一张沙发上看电视。她心里一直牵挂晓峰,想偷空给他打个电话。丈夫冒出一句:“你想去赌城玩?”

  她说:“啊?”一下子悟过来,她笑道:“我哪有钱去赌?”

  “我给你钱。”丈夫说:“和谁一块去?”

  “我没说要去啊!”

  “不去你把那广告从报上剪下来干嘛?”

  “哦,那个啊。”她感到喉咙紧得一口唾沫也通不过。这人连一礼拜前的陈报也要嗅嗅。“我是帮一个教会的女朋友剪的。”

  “想去我带你去就是了。”

  五娟无所谓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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