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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开车,多加小心。每次对你这样说话,都觉得是废话,但还是忍不住要说。好像这跟你开车是不是小心一点关系没有,这是我此时此刻必须说的话,任何其他话都代替不了的,哪怕说了没用还是要说……这让我想起妈妈叮嘱孩子出门多穿衣服……似乎是一样的事情,但又多么不一样啊。妈妈和孩子永远都不陌生,而恋人在他们成为恋人之前是陌生人,在他们不再相恋时,可能重新成为陌生人,但他们还是要发自内心地叮嘱:小心啊,开车小心,天凉了,想着加衣服……

  哎,认识你之前,我也这么叮嘱过,但没意识到其中的这份深情。有时,我想,40岁开始第一次恋情,也许根本不晚。这个近黄昏的年龄像一个绝佳的酒窖,有着合适的温度,有着年轻所没有的理解和耐心,有从容和豁达……我们能酿出……天呐,我在说什么,太自恋了!年轻人至少有我们最缺乏的品质——勇敢。

  否定中年,青春万岁!

  原谅我又回到赞美中年的主题上。我突然发现,我对自己迈进中年居然格外地满意,一点儿没有继续跟青春纠缠,抱着青春的大腿不放的心情。这些都是因为认识你。我甚至高兴现在认识你,而不是在你我都还年轻的时候。你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喜欢移情别恋的主儿,感谢老天爷,没让我那时候落到你手里。昨天地铁里看了一本别人随手扔掉的杂志,里面有篇介绍一个服装设计师的文章,他说他最注重的设计原则,是平衡。可惜我忘了他的名字。也许做什么事情都可以遵循平衡的原则,中国千百年来儒家倡导的中庸,其实说的是同一回事。

  哎,心情忽然很乱。有时候我那么脆弱,好像空气里漂浮的灰粒儿,也能把我变得难过,居然毫无缘由。不过别担心吧,我不是常常这样发神经的,大部分时间,我还是一个正常的妇女。

  现在我得去睡觉,明天一天安排得满满的,自己上课,给别人上课。

  祝我好梦!祝你不困,顺利驾驶。

  两年前的春天,我去首尔参加一个会议,之后我一个人坐车去天安呆了两天。除了一个我不想参观的博物馆,那是一个没什么特色的城市,有些寂寥。我住在城边一个小家庭旅馆里,每天步行通过一个菜市场和一个登山爱好者聚集的宾馆,路上总能碰见那些装备齐全准备去登山的中年夫妇。他们穿的很“专业”,但一看就知道,他们没有登山素质,也缺乏运动素质。他们为登山做准备的乐趣也许大于登山本身。从城市回到菜市场回到旅馆,有点儿像从过去走来,拐进了别人的生活,自己周围的一切仍然很虚幻。在韩国这个寂寞的小城里,我想到常文,随即,无论常文还是我,还是那些登山爱好者,都消隐到巨大的背景中,一眼望上去,那里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生活中充满了真实了假象,美好的事物更是如此吧……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看到手机上未接来电显示,估计常文他们正在由写生地返家的路上。

  “是啊,你没接,上课了吧?”

  “就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到家了?”

  “没什么事,还没到家,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真的没事吗?你们走到哪儿了?”

  “走了一半了,没事,车坏了,正在修。”常文平静地说,“可能得在这里过夜。”

  “问题严重吗?”

  “好像不严重,但今天估计修不好。”

  “别忘了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免得惦记。”

  “我靠,不该你想的事情,你也想,累不累啊?”

  “对不起,我突然想到了,就说了。”

  “行了,一会儿还得去上课吧?行了,听到你声音了,别浪费电话费,挂了吧?”

  “到能上网的地方,给我写信呗,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现在含在嘴里没说出来的话。”

  之后电话断了,信号不好或者常文很不礼貌地挂断了?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我的心境:既安宁又疲惫,好像接下来的时间可以放松地等待,但又不知道希望等来的是什么。

  那天晚上,给方仪写了一封信。

  ——吴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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