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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怎么不说话了?”车展问。

  “现在你找到认可的人了?”

  车展想说找到了,是你。但他担心自己现在做这样的表白太早,会让对方觉得他是个轻率的人。他想了想才说,他不知道。

  他的话把丁欣羊的感动挪开了。她想,她把对方用来调情的话当真了,然后立刻调整自己的状态。她换了一盘风格奔放的CD——黑人演唱的宗教歌曲,淋漓尽致的忘我投入,似乎能把所有人对上帝的怀疑唱没。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老牧的电话,她没有马上接。手机又响了,车展劝她接电话,他猜测打电话的人有急事。

  丁欣羊专注地听了半天电话,表情变得很严肃。打完电话丁欣羊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她问车展能不能在前面停下。他立刻靠边儿停了车。

  “老牧是我大学同学,多年的朋友了。你不是很反对同性恋吧?”车展摇头之后,她接着说,“他就是。他男朋友大姜的妻子自杀了。今天他老婆家亲戚都来了,老牧担心他们会伤害他,希望我过去看看。”

  “明白了。”车展说,“他们都知道了老牧的事?”

  丁欣羊点头,车展掉头朝城里开回去。她关了CD,两个人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第十七章

  他们赶到大姜家时,那里聚了好多人。房门半开着,他们进门前互相鼓励地对望了一眼。屋子里的气氛中没有悲伤,相反很紧张。一个男人问他们找谁,丁欣羊说找大姜,那男人立刻有反应,好在他的手机响了,他们走了进去。

  客厅的窗户敞开着,几个站在各处的男人都在吸烟。大姜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好像其他人在以站立表明立场。

  “事情肯定没完。”一个站在窗边的男人说,其他人马上附和催促大姜拿出善后意见。大姜一言不发,看上去快要睡着了。丁欣羊走近他,他朝她点点头。丁欣羊指着车展说,一个朋友。大姜点点头,并没有别的反应。这时,一个小伙子走近车展,拍拍他的肩膀问:

  “你是谁啊?”他问完又加了一句,“你不会就是那小子吧?看你还没那么娘们儿。”

  车展转身,挪开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我肯定是个小子,可我不知道你说的那小子是谁。”

  “你还挺能装,你以为你带个女的打掩护,别人就不知道你他妈的同性恋了?”他的话把其他人的敌意挑了起来。

  “小秋,你别乱来。”大姜说。被叫做小秋的小伙子更放肆地走近车展,回头对大姜说了一句话,“你少管我叫小秋,你他妈的是杀人犯,别叫我名儿。”

  车展轻拍了一下小秋的肩膀,刚说了一句,嗨,哥们儿,小秋回手一拳打在了车展的脸上。车展的鼻子出血了,他反应了几秒钟,在所有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突然出拳把小秋打倒了。倒地的小秋像一道命令,旁边的三个男人立刻扑上去,把车展扣到了里面。接着是丁欣羊过去拉架,她的举动刺激了另外三个女人,她们也扑过去,拉扯丁欣羊。丁欣羊对她们大喊,你们傻啊,拉他们呀,打死人他们全都进监狱!女人们被丁欣羊提醒了,过去拉扯自己的男人,却被自己的男人扔到了一边。

  “你打我干吗?”一个女人委屈地大喊。

  “别打了!”大姜的声音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但没人住手。接着是一声枪响,客厅的落地玻璃哗地淌了下来。

  “都滚出去。”端着猎枪的大姜命令着。丁欣羊把满脸是血的车展扶到一边,一个男人朝大姜迈了一步,“我借你一个胆儿,你他妈的打我啊。”他的话音刚落,大姜朝他的脚下开了第二枪,地板迸裂了一片。那男人的女人拼命地拉着丈夫往外走。

  “大家还是先离开一下,等大姜冷静下来,再商量。大家都是亲戚,有啥不能商量的。”丁欣羊尽量平和地劝在场的人。怒气未消的男人借着丁欣羊的台阶和自己女人的拉扯,陆续离开了。其中一个男人走到门口回头对大姜说,“你小心点,除非你不想活了。”

  大姜对他轻蔑地笑笑,好像已经决定不活了。那男人疑惑地看看大姜,还没做出进一步反应时,被自己老婆拉走了。丁欣羊在他身后关上屋门。大姜瘫坐在沙发上,拄着猎枪低头抽泣。车展去洗手间洗自己脸上的血迹。

  “对不起了,哥们儿,让你受牵累。”过了一会儿车展回到房间,大姜对他说。

  “别这么说,如果他们再找你麻烦,我找几个哥们儿。”

  “不,不,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都是你老婆那边的亲戚吧?”丁欣羊问。大姜点头。车展问他们的目的,大姜没有表情地说,“他们想把我儿子接管过去,当然还有饭店。”

  “太过分了。”车展说。

  大姜擦擦脸,闪出一个苦笑。“你们回去吧,我没事的。千万别再来了。”

  “你要不要去老牧那里呆两天?”丁欣羊建议。大姜摇摇头。车展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大姜,拉着丁欣羊要离开。

  “哥们儿,我不是客气,有事你给我打电话。”车展说完和丁欣羊一起离开了。

  一路上,丁欣羊沉默着。车展没问什么就把车朝丁欣羊家的方向开去,仿佛这是他对她沉默的理解。车停到大门口,车展看着丁欣羊,她想了想说,下来吧。车展熄了火,跟着丁欣羊走进了她的家门。

  “你随便坐吧。”丁欣羊指指沙发,车展就势拘谨地坐到沙发上,像第一次拜访老师的小男孩儿。丁欣羊从卫生间里拿回一个小箱子,开始给车展处理伤口。午后微弱的阳光一点点地移向窗口,掠过窗台上玫瑰的花瓣,朝外面撤离。丁欣羊把落地灯打开,也许灯光更适合两个人此时此刻的心境。

  “这儿真不错。”车展由衷地说。

  “可惜阳光早早就走了。”她给他倒茶。

  离婚后的车展一头扎在工作里,关闭了好多感觉。有好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能触动他的只有疲劳。累的感觉让他想睡,此外,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别的反应。看着丁欣羊家里的陈设散布着女性的气息。就着房间里的宁静,他闻着茶的馨香,生活中被他遗忘忽视的部分变得具体了。仿佛心被轻轻地抚摩,醒过来,提出了要求。

  丁欣羊处理完车展的伤口,没有把自己的椅子马上挪回原处。她看着他脸上的划痕和青肿的地方,心疼,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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