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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一连几天,‘强盗’就跟消失了似的,杳无踪影。所有该查的地方都查到了,就连肥熊,李亦东也费了老大不小的劲儿把人找到。但肥熊说他从来也没说过要找‘强盗’报仇。

  他丢了一只耳朵,可保住了命,对于‘强盗’来说,已经是够给面子的了。李亦东先以为他说谎,丢了个眼色给小高。小高几个人暗中对肥熊动了点刑,肥熊嚎得有如天塌,但依然说的是原话。

  肥熊说:“你们一大群人拿了枪跟他斗,都弄得有死有伤,我算啥?我啥也没有,就一身肥肉,我敢去招惹他么?”

  李亦东一想,肥熊说的也不是不在理,便让小高放了人。走前,李亦东趁人不注意,塞了张纸条给肥熊,低声说:“真要知道时,打这个呼机。抓了他,对你没坏处。留着他,对你没好处。”肥熊翻着眼睛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却把纸条装进了口袋里。

  这天的中午,有闷雷一阵阵从远天滚来。已是下班时间,江白帆正欲回家,他的“南方水妖”已经拿了执照,门面也租定,眼下正请人装修。江白帆的表姐再三叮嘱装修过程一定要监工,免得那帮小工用劣质材料来冒充。下午正好装地板,江白帆便对李亦东说想请半天假。

  李亦东面无表情地说:“别说半天,你就是请一辈子假我也没意见。”

  江白帆不知道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便去找组长。组长厉声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请假?告诉你,李亦东要是遇到事,你人不在场,可没什么好果子吃。”说完还补充一句:“知道你不想干咱这行,咱这行也不想要你干。可人没走前,你就得听我派活儿,你就还得干着。”

  江白帆无言以对,只好讪讪地在办公室泡两袋方便面,心怀不满地把面条吃得嗦嗦作响。坐他对面的李亦东翻翻眼,懒得理他。面条没吃完,李亦东呼机响了。他低头一看,筷子“叭”一放,立马朝江白帆一甩头,说:“跟我走。”

  江白帆说:“去哪?”李亦东说:“跟上就是。”

  俩人出门便要了辆的士,一车坐到桥南。在桥头,李亦东让“的士”停下几秒,招手让路边一个戴墨镜的胖子上了车。江白帆认出这是肥熊。肥熊神色紧张,同李亦东低语道:“‘强盗’又出来了,听说这两天要摆一个酒席。”李亦东说:“在哪?”

  肥熊说:“不知道。就这么个巴掌城,你本事那么大,还能查不到?”

  李亦东说:“你咋知道这事儿的?”肥熊说:“请了我一个哥们。他打牌时顺口说的,说是‘强盗’要请客,有他,他没说地儿,我也没敢问。”

  李亦东说:“你要骗我,你这辈子可就没日子过了。”

  肥熊说:“我哪敢啦。我不敢得罪‘强盗’,未必就敢得罪您?要说起来,您比他还厉害。我本来也可以只当没听着的。想起您说的话,留着他,对我没好处,所以咬咬牙,心想还是告诉您为好。”

  李亦东说:“这样想就好。知道地儿,立马呼我。抓了他,算你立功。”说罢便让肥熊下了车。

  的士从桥南折回主街,李亦东叫了停车。江白帆说:“不回局里?”

  李亦东说:“你跟着就是,多什么嘴。”

  江白帆便没作声,心里却在暗骂:有什么了不起,天天吼七吼八,摆谱摆得像黑社会老大。老子冒风险花气力,倒来受你这份窝囊气。骂着,心里便有几份悲凉,心想这事做得好没意思。横直报告已经打了上去,顶多也就再干这个夏天,而这个夏天,也剩不下多少天了……

  走在前面的李亦东两手抄在口袋里,一副消闲溜达的派头,枪却夹在衣服里面。旁人看不出来,但内行人都清楚,这种溜达比大步流星地赶路还累,虽说步伐缓慢,眼睛耳朵却是一刻未闲,街路两边的人事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江白帆不是行家,他意识不到这点。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心说就你这逛街还能把“强盗”逛出来不成?

  似乎就是江白帆想着这句话时,头上忽然滚过一个闷得让人窒息的雷声,紧跟雷声的是两下急促的枪响,仿佛是贴着雷边从头上划过。李亦东一下子闪到了墙角。他把耳朵贴着墙,聆听了几秒,立即判断出声音过来的方向,对江白帆高呼一声:“往东。”拔腿就往东跑去。

  街上已经大乱。人们四下乱窜。混乱中尚有人叫喊:“强盗”又杀人了。

  江白帆站在混乱的街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猛然见李亦东一声高喊随即飞速朝东奔跑,便也赶紧尾随而去。只是,江白帆的腿在枪响之后,突然好像不是自己的腿,跑不起速度来。

  只一会儿,跑在前面的李亦东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李亦东跑到夜来香餐厅门口,见一些吃得油光水滑的食客们夺门抢窗地往外奔着。他一把揪住一个人,一看,认识,是税务局的刘科长。李亦东说:“这里面打枪?”刘科长苍白着脸,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是呀是呀。你快松手呀,枪子不长眼睛哩。”李亦东便用手拨开他,逆着逃跑的人们,贴着墙边往里冲去。冲到楼梯口,一个迎宾小姐没说话,只用手向上指了指,李亦东便又沿着楼梯冲了上去。他一直冲到了三楼。而三楼却是人去楼空,一片寂静。

  李亦东用脚踢开一个一个包间,里面皆是空空。在踢开第八个包间时,他看到一个男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派杯盘狼藉之中。那人面色惨白,极度恐惧和极度痛苦的神情布满脸上。李亦东大吼一声:“什么人?!”刚吼完,他看到地上的血。鲜血从那人的座位上一直流到桌子底下,又一直流向门外。

  李亦东说:“谁开的枪?”男人无力地回答一句:“‘强盗’。”

  李亦东浑身一凛,身体情不自禁地往墙边隐蔽。男人说:“已经走了。”

  这时楼梯口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江白帆和几个巡警冲了上来。李亦东松了一口气。他走到窗口,想看清“强盗”从哪个方向逃匿而去。窗下是一片低矮的屋顶。因空气污浊,百米之外便灰蒙蒙的,瞰眺莫见。李亦东心里便有些发沉。

  审问现场男人的江白帆突然尖叫起来:“看他的腿。”

  李亦东最厌烦这种大惊小怪的声音,他认为既做警察,就再也没有惊喊怪叫的权利。但还是扭头看去,发现曾经孤独地坐在那里的男人双膝已经血肉模糊,似被枪打。李亦东一跃而前,说:“他为什么开枪?”

  男人说:“他要的就是我的腿。”

  李亦东说:“你是什么人?”

  那男人停了几秒方回答:“我是二黑。”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李亦东被“二黑”这个名字震动得发呆。整个重案组的人都知道二黑是“强盗”的搭档,但这一次从“强盗”盗取文物到杀害三人,他们都没有发现二黑参与的踪迹。李亦东一直分析,是二黑与“强盗”分道扬镳了呢,还是二黑洗手不干了?但他一直没有想出个名堂来。“强盗”却在这时把二黑送到他们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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