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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亚说:“没出息的中国人。”

  田平说:“你这看法不对。他们那是为了发泄,我们却是为了吞取。还是‘饮食文化’优于‘男女文化’!没出息的是他们。”

  李亚说:“男人没好的。”

  田平说:“女人好。女人拿了男人积攒的钱然后请别的男人去小店吃喝。”

  李亚嘻嘻一笑,说:“你都知道了?”

  田平说:“不知道。我只知道男人女人,彼此彼此。”

  菜送上后,李亚忽而看了看酒瓶说:“这酒是假货。”

  田平说:“怎么会?”

  李亚说:“怎么不会?奶粉月饼药都能作假,酒未必不会?”

  豆儿说:“说出理由来。”

  李亚说:“听人讲真郎酒,‘郎’字全红,假郎酒,‘郎’字自上而下由黑变红。”

  豆儿夺瓶一看,果然见‘郎’字由黑中渐渐出来变为红色。

  田平说:“是否讹传?”

  李亚说:“难说。不过假酒里必放‘敌敌畏’,可杀大肠杆菌没准还能治好你的胃癌肠癌什么的。”

  这一说,豆儿田平皆不敢喝那酒了。均言不想受用那个连贝贝统共用过一打人的花圈尽管还有一高干的妈也用过且使火葬场史无前例地威风过一次。

  李亚便去把那郎酒退了,退得十三元四角。四角零的是田平出的,这下也一起归了李亚的荷包。

  个体户刚说“这钱嘛”,李亚便说:“我早就知道象您这样仗义的人绝对会给豆儿记者面子的。最近电视台约我搞个专题片,豆儿,把你那个报道给我改个脚本如何?我们合作一次。”

  豆儿未来得及答话。个体户忙喜笑颜开地说:“那就拜托了,拜托了。”结果不再提钱。

  三人腹犹果圆嗝声如雷出门来,天已黑透了。行至岔路口分手道别各各归家时,却见夜雾迷天漫地腾腾而来,霏霏然如粉如尘如蒸气,顷刻间淹没了整个城市。房屋及树皆被吞噬一尽。咫尺之外瞰眺莫见。唯汽车喇叭尖锐地叫喊,喊得别一般凄厉和惊慌,徒然地让人生出一个世界破碎了而另一个世界尚未建成的恐惧与凄凉。

  行人们连足下之路都难以认清,仿佛自己打包裹似地被一卷一卷捆了起。四面如堵。落寞而孤零。一如整个星球只留下他单独一个。

  以后豆儿田平和李亚在一次偶尔相遇时都说起了那雾,都说那雾是乳白色的。很白,很白。

  02

  田平原先在科学院开大客车,一早一晚接送上下班人士。虽然坐车的无论黑毛白毛杂毛者见他皆亲亲热热地唤“田师傅”,但加工资分房子评先进时却个个视他田孙子不如。田平开了五年半车,油水没捞到什么,依然黄皮寡瘦的一张猴脸且仍住十二人一室的宿舍。十二双臭脚熏得鼻子嗅觉功能失调。百种味道归为一种,以致失却人间许多的享受,一怒之下便辞职而归。

  田平赋闲在家的第一天曾经算过一命。那算命瞎子据说是有特异功能,准确率达百分之百。瞎子亲口告田平说曾经有一个副县长找过他,没等那副县长说第三句话,他便道出九日之内你将由副职变为正职。果其不然,一星期后副县长被任命为正县长。为报答他特意地驱车百八十公里,将他接至县里的温泉疗养地小住了一星期。日日里好酒肉招待。过得比皇帝不差。那瞎子终于使田平摸出了荷包里仅剩的十块钱,拿过钱便惊呼大叫田平为有福之人,言田平这辈子每逢凶必化吉,即使到最终一死,也死得有别样一种名堂。这名堂便荫福于后人。说得田平恨不能再给他人民币十元。只是囊中空虚,索性递上了花八元钱买来的牛皮钱包。第三日便见了逢凶化吉之效果。有改革家新成立了“舒适”出租汽车公司,满天下招聘司机。田平虽无门路却与豆儿在穿开裆裤时便是割颈换头的朋友,求至其门下,焉能不为之效劳?豆儿热情洋溢地去“舒适”公司采访了一次。一如所有的改革家喜欢记者般,“舒适”公司的经理自然也不例外。豆儿上门前经理对记者们何故对他这个改革家竟视而不见颇愤愤然,一见豆儿便如见知音,拊腿大叹:有了你的支持,改革便可轰轰烈烈了!随后一二三四五六七说了好些纲领措施方案意义以及决心以及豪言壮语以及有血有肉的细节以及象每一个改革家一样的感慨:“每个成功的男人身后都站著一个可敬的女人”并历数妻子怎样偎著他表示支持他改革的事迹。说到激动之处,经理站起来如电影里的什么人一样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把大拇指和食指叉在下巴颏上。最后说:“这一点你一定得写上,否则她老是怀疑我晚上不是在办公室而是跟女司机逛荡去了。”说完便亲自开了“皇冠”陪豆儿去吃了一顿西餐。席间豆儿提到田平。经理说:“没问题。拿张表格去填填。考试免了。这儿的事由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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