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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不。他也很忙。这点小事,就不用他操心了。”老焦设身处地为工兵着想。

  “那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碗,喝这苦药汤呢?你可以换个小碗,再说,不喝他也不知道!要不,干脆泼了就是!”梅迎说着,颤悠悠双手端起药碗。老焦急忙去拦,撞出一道弦形的黄色,老焦的军衣上晕染一片。

  老焦正色道:“这怎么成!我既然受罚,就要自觉遵守。怎么能泼了或者干脆不喝呢?这不是科学的态度。”

  梅迎想不到先生遇到这样,没有什么可以回报老师,索性替老师把这碗苦药汤一饮而尽吧!

  她一仰脖,咕嘟嘟直灌喉咙。

  苦,真苦啊!苦到极处,就是辣,就是痛。全身的血液仿佛都为苦水所浸泡,每一根头发梢都苦得蜷缩起来。

  她半天没有喘过气来。这一瞬,她在心中将工兵千刀万剐。竟能想出如此折磨人的酷刑。她记起几时看过“十万个为什么”,那里说,黄连稀释25万倍之后,依然是苦的。

  老焦伶惜地看着梅迎被苦得颤栗:傻丫头,你喝的代替不了我。等你们走后,我再沏一碗黄连水,把我的那一份补上。

  他拥有许许多多的黄连。部队有座制药厂,铡制黄连是件苦差事。只要你接触黄连,你流出的眼泪是苦的,汗水是苦的。一根发丝偶尔落进汤盘,整锅汤都是苦的……人们把黄连都卸在他的小屋旁,他用药铡将黄连切碎,再送到药厂去机械加工,西部军区需要大量的黄连,好像整个部队的人都在闹痢疾和肠炎。

  老焦的心脏还在等着梅迎。梅迎往铁饼上呵气,直到那上面凝起细密的水珠……

  六

  “队长,学到外科了。”老焦找到工兵。

  工兵立刻提高警惕,老焦以教学为名,今天要死人,明天要死人脑壳,蹊跷极多。

  “外科又怎么样?莫非你还想把学员拉到印度支那战场上去?”工兵没好气地说。

  “要狗。活狗。”老焦预料到今天的事难缠,慢条斯理地说。

  要狗?干吗用?肯定是想吃狗肉了!再不就是关节痛,想搞条狗皮褥子暖暖腰腿。对!准是这么回事!那间小屋又潮又冷,落下毛病了。当医生就是会自个保养。别看你伪装得挺像,还张口闭口外科内科的,也叫我一眼看个透明。正好,我也有腰腿痛,何不就坡上驴,也弄张狗皮铺铺!

  想到这里,工兵笑嘻嘻地问:“你需要多少条狗呢?”

  “得几十条狗。”老焦没料到工兵如此爽快,心中高兴,把事先拟定的小打小闹政策索性抛开,狮子大开口。

  “哪有那么大的锅炖狗肉!扒下来的狗皮够搭一顶帐篷了!”工兵想这老焦心太黑。

  “两个同学一只狗,这是很低标准。”老焦也不解,这同锅同帐篷有什么干系。

  “两人一条狗,做什么?咱们也不是马戏团!再说哪有这么多伙食费!”工兵真急了。

  “做手术啊!狗的肠子连切两刀,剩下的也就不多了,还得让它活着检查手术效果啊!你知道狗的肠血管襻是这样分布的……”老焦想给工兵画一张图详加解释,满屋睃巡,也没找到工兵的笔,索性把工兵刚沏的茶水倒了一洼在桌上,抖抖索索以指代笔用水画了一幅狗的血管图。挺美观,像一张晶莹剔透的水树叶。

  “哎哟哟,我那是小红袍呀!”工兵顿足叹息。“少买几条,剩下的用鸡不行吆?”

  工兵终于明白了,这是让学员们在狗身上练手艺。上边没布置这项,自然也没有经费。看来真得从伙食帐上打主意,够做狗皮褥子的就行了。“俗话说,麻雀虽小,肝胆俱全。鸡身上的零件同狗也差不多。”工兵很为自己的主意得意。

  “你为什么炸山洞用炸药包不用二踢脚呢?都是火药。”老焦顽强机智地反驳。

  “鸡不行,兔子总成了吧?”工兵自觉退了一大步。

  “不过是换成了手榴弹。”焦如海毫不退让。

  “不用动物能咋啦?上边也没这个规定。”工兵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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