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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浮竹那小子的事哀家也略有耳闻,每回他娘亲进宫时总是跟哀家诉苦说是孩子大了却越发不懂事了,照哀家的意思这孩子虽然做的不对,然而皇甫家对哀家和皇帝的恩情,皇帝和哀家都是不能忘记的,哀家把话放这了想必皇帝自己也是心中有数吧!另外,哀家想要让皇帝见个人,菀婕妤站了这许久也是累了吧,就先回宫去歇着吧,明日哀家自会再找你。”我于是识相的退了出去,便是在行至殿外时却看到妙菱身旁还立着个相貌俊秀的小男孩,难道这就是太后要给景桓引见的人?那孩子有一双同顺淑一样的眼睛,他们的眼神清澈不见一丝杂质,而这恰恰是我们这些人丢失了很久很久的东西,我冲他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方才太后说的那一席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当日她之所以支持惩办宸妃,是因为彼时皇甫家的气焰太过嚣张,而今当皇帝真的打算动真格时,太后却也是绝不允许的,对景桓来说皇甫家族就像是一块绊脚石,而对太后来说这难道不是一种保障吗?即便退居在慈安殿,太后娘娘始终是大胤最有权势的女人,而从某种角度来说皇帝或者只是她的傀儡,是她用来掩人耳目的工具。那么皇甫丞相所成就的究竟是景桓这个皇帝,还是慈安殿内的那个太后呢?

  权势之争历来就是血腥残忍的,而我只想保住我自己保住我的家族,也是时候该去林叔那看看了,不管怎么说这司礼监还是应该走一趟的。

  “你是哪个宫的,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来的!”原本只要不参加什么宴席我总是化着淡淡的妆,对于衣着也并不十分考究,然而不曾料想就是因为这身普通的装扮,却被司礼监的小太监挡在了门外。听小周子说,他们私运些东西出宫,除了要打通护军这一关,这另一方面司礼监的好处也不能省了,莫不就是因为这样,这里的小太监们一个个眼睛长在了头顶上吧!

  “这位公公,麻烦我想见一见林公公!有劳了。”说话间我便是将一根簪子递了过去,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小公公的态度竟因了这一根簪子而突然来了个大转弯,对于这样的人在这个皇宫中难道看得还会少嘛,我只是暗暗叹了一声,便随着他踏进了司礼监。

  林叔见到我时有些意外,原本我们约定好互通消息还是用上回我找小周子运东西的那个法子,想必他也没有料到我竟然会亲自跑这一趟吧,但很多事情让小周子办得多了,难免会出纰漏,在这件事情上我可赌不起。

  那小太监一见到林叔便是点头哈腰的,看起来林叔在这司礼监倒还是个做得了主的人,因为在这里也不能停留得太久,兴许景桓一会便要来寻我,我于是见着林叔便直接开口问道:“林叔我能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多,有一件事希望您能帮我传达给大哥,但是此事非同寻常,希望您顺带跟大哥说一声,没有必要的话就不要去打扰项大哥了。”我虽没有明说不能告诉给喧哥哥,然而林叔笑着点了点头,我想他该是明白的吧!

  正在我要转身离去时,林叔却是喊住了我:“三小姐,前些日子奴才恰好出了趟宫,顺便就买了兰桂坊的桂花糕,一直也没有机会捎给您,也不知坏了没有。”自林叔手里接过桂花糕,莫名的在寒冬时节心中却是暖暖的。

  冬日里天总是黑得特别早,在暮菀宫中也无什么消遣,念及明日太后要召见这便要歇下了,却正在茗曦替我梳妆时,却见景桓只身走了进来,没有通传也没见安顺跟着,景桓进来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我与茗曦对视一眼,她便会意的退了下去。

  景桓面色凝重双眉微蹙,莫不是在太后那里碰了钉子?日里太后的立场已经摆得很明显了,那么景桓想要做一个真真正正的皇帝,路上更多了一重羁绊了吧。我只是替他斟了茶递了过去:“景郎劳累了一日了,今夜不如就早些安置了吧,景郎不是说过每每来到暮菀宫,那些烦人的事仿佛都能抛诸于脑后吗?”他的苦衷我又怎会不知呢,曾经对于景桓曾经绝望过,心寒过,然而这一刻的他这样无助,生在这样的环境下为了坐稳那个位置,已经快要失去了自己,虽然是九五至尊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事他也很无奈吧,心下不禁生出几分同情来。原先我只是想着借助景桓的宠爱而能够好好的在皇宫中活下去,然而此时此刻我却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毕竟是夫妻啊,虽然要和这么多女人来分享一个男人,然而他毕竟是我的夫君啊!

  “今日太后替朕引见了一个人,便是了朕早前所册封的固山贝子永歆!”听得这个名字我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固山贝子正是睿亲王唯一的骨血,当日睿亲王西山围场犯上作乱,景桓并未治了他死罪,虽然景桓从未提过,然而看得出来对于睿亲王他还是抱着一种愧疚的心情的。是以。景桓只是将睿亲王发配了去守皇陵,但同时也晋了睿亲王之子固山贝子的身份。

  “当日册封永歆便是了太后地意思,朕以为既然大哥不能再留在京都。那对他的族人多些照拂也是应该的,却不知太后她原来在那个时候。原来就存了这样地心思,今日她方跟朕提起,说是要将永歆过继给朕……”景桓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纂紧了拳头,需要过继别人家的孩子。这对一个男儿而言是多么大地耻辱,虽说如今的景桓不过是几个帝姬的父王,然而毕竟他也正值盛年,太后这样着急的提出要给景桓过继个孩子,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景桓有意对皇甫家做些什么的举动,令得这位太后娘娘不安了吗?这一刻我有些许地惶恐,原本想着能够借助留在太后身边的机会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的孩子,然而如今看来太后似乎并不希望皇帝会有帝子,那么对于我腹中的小儿……原来我竟将自己置于了这样危险的一个境地。

  “今日郁儿离开时恰好也在门外见过固山贝子。模样也甚是招人喜爱,兴许太后娘娘也是见了心下欢喜,景郎是不是会错了意呢?”这种解释十分牵强连我自己都不信。但眼下我却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安慰这个失意的君主。

  景桓只是轻声叹了口气,伸手示意我坐到他身边。他轻轻执起我的手:“朕曾经对槿兰许诺这一生都要好好待她。然而朕为了朕的江山不得不负了她,朕也曾经答应过郁儿。只要有朕在,谁人也不能伤你半分,但事到如今朕却又不知还能护你到几时。你可知道等永歆过继给朕的那天,也便是朕要禅位地日子了。不管怎样和太后相处了那么多年,她是怎么想的我岂会不知,正如她也知道朕是怎么想的一样,否则她也不必这样心急呀!”

  禅位吗?在景桓看来是绊脚石地皇甫闻人,在太后眼里兴许是得以压制景桓的工具吧,太后虽推了景桓上位,而退居于慈安殿地她难道不是存着垂帘地心吗?景桓在她眼中不过是颗好用的棋子吧,而今这颗棋子却是偏离了棋盘,更有反噬之意,所以皇帝地这个位置也该换个人来坐坐了吧!睿亲王因犯重罪而被发配守陵,如今太后若是捧了永歆上位,睿亲王必定是感恩在心更会效忠于太后,永歆不能不说是一颗很好用的棋子,那么今时今日我又该站在一个怎样的位置呢?

  景桓只是在我这小坐了会便起身离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一片荒芜,坐在那个位置上一定很累吧!一想到明日要去慈安殿,心中便也忐忑起来。

  昨夜里睡得并不踏实,按说这样冷的天气该是贪恋被窝的,然而未及拂晓我便醒转过来,早早起了身不想惊动茗曦扰了她的清梦,于是径自坐在梳妆台前细细装扮起来,虽然平日里我不喜装扮,然而太后面前自是不好再这般随意失了礼数。

  自认并不是个怯懦的人,然而自我踏入慈安殿起,这里凝重的气氛却迫得我快要窒息,甚至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深怕有个行错踏迟,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昨夜里景桓的那一番话。

  “赫连菀郁参见太后,给太后请安!”

  “都是自家人何必这样拘谨呢,赫连将军为我大胤立下战功无数,而自打你进宫起哀家便也听到不少和你有关的事,一直也没有机会好好坐下来同你聊聊。菀婕妤是聪明人,后宫之中是容不得一点点软弱和怜悯的,看到现在的你哀家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今日的太后再不是昨日里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我不晓得她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慈爱意味着什么,然而她说在我的身上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子,那我能不能认为自己的处境还不是太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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