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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听说是南疆传来了战报,我大胤战事失利啊又丢了几座城!”我的心也是咯噔一下,一个妇道人家倒是不在乎是不是丢了城,我只是很担心父兄的安危,景桓这样秘密的来召见我,又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呢?

  上书房的门虚言着,景桓皱着眉看着折子似乎颇为费神,我轻轻走了过去一福身:“臣妾参见皇上!”“是郁儿啊,安顺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在过了这许久之后南疆传来战报,说我大胤在丢了新月、白水两座城池后又失了安河、集庆两座大城,如今南诏军伙同云南王叛军已逼近了剑南关。如果说赫连乐恒是第一次上战场统领三军,那么赫连老将军是久经沙场之人,战功显赫何以会又连丢两座城池,莫不是他区区南诏小国真的强大至此?”景桓并不看我,这些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时间我倒是猜不透他找我来的用意,如果说是想降罪于赫连家,那又何必传了我来?

  “一场战争的失利作为主帅必定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而爹爹虽是久经沙场,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是百战百胜的。如果皇上要追究这场战争失利的责任,赫连家自是不会有任何推委之词,皇上也不用顾忌臣妾,臣妾甘愿与父兄同罪!”

  与景桓独处时我一向是甚少下跪的,他应允了我可以不跪他,他说既然是夫妻那便是平等,他说在我面前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然而君臣终究是有别的吧,他闻言神色缓和了许多,挥了挥手示意我起来:“其实南疆战场的失利并非赫连将军之失啊,根据战报来看如今我大胤南征军虽连失两城退居剑南关内,然而大军损失并不严重,而朕亦接到一封密报说是大军粮草匮乏,很多士兵都是饿着肚子上阵的,这样的军队能够保存大部分实力退守已属不易了,朕想知道郁儿怎么看!”

  他居然是在试探我,看看当我的父兄出征在外又吃了败仗,宫里的我会是个什么反应,他这样做是不是也在预示着些什么呢?南征军粮草匮乏难道不是意想之中的事吗,他特意将这件事交给皇甫闻人去做,为的不就是等着抓皇甫丞相的小尾巴吗?但照着皇甫闻人那般老奸巨猾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而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呢,这么做无疑是在把自己往绝路上推,除非这件事是景桓他一手策划的,只是这样对南征军也太不负责了。难道为了夺回权力,便要陷南疆的百姓于士兵于水火吗?

  “臣妾不敢,先帝早有遗训凡后宫干政者一律撤去一切册封逐出宫外,臣妾担不起这个罪责更不敢妄言落下干政骂名。”

  景桓轻轻放下手中的折子,搀了我起来柔声道:“这里没有皇上和婕妤,有的只是景郎和郁儿,难道夫妻间一同讨论些事也是错吗?是不是我这些日子常去董修媛那,郁儿吃味了,你总是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为什么这些日子你总在拒绝我?其实南疆的事我心中早有论断,只是仅仅凭几分密函又怎么够分量呢!”

  “在景郎面前郁儿也无需遮遮掩掩的说,景郎担忧的不正是皇甫丞相仗着当年护着景郎登上大位,而结党营私全倾朝野全然不将景郎放在眼里吗?统筹南征军粮草一事,那些统筹用的银子即便不是被皇甫丞相贪墨了,那也定与他皇甫家的人脱不开干系,如果景郎不是有着必胜的把握又如何会将此事交由丞相去做呢?只是我朝历来没有能够起到监督作用的衙门,否则我大胤便也不一定会出现只知丞相,不知皇上的事!”

  “只知丞相,不知皇上?”他玩味的又重复念着这句话,我屏住了呼吸这句话虽然是大胤的现状,然而从一个婕妤口中说出来是多么的大逆不道啊,我不知道景桓会怎么想。

  “郁儿真是枉为女儿身啊,如果我大胤能有像郁儿一样敢言的谏臣,何愁奸相当道呢!如果青寒能够像你一般敢言,朕必定是要重重的用他的。”

  “大哥他心里还是在记挂着整个家族,记挂着我这个在宫里的妹妹,他怎敢在景郎面前这样说话呢?毕竟是君臣有别,郁儿方才的这番话说得有些重了,还请皇上降罪!”景桓有这样的野心和谋略,或者真的可以成为我和腹中孩子的依靠呢?像他这样一把打伞可以保护我们在风浪中不受任何伤害吗?

  不对,景桓他是天下的王,然而昭庆门内后宫之中却是太后与皇后的天下,更何况景桓这个王做得并不踏实吧,原本我以为他的障碍仅仅是皇甫丞相,而今在得知了他的身世之谜后,才知道他的处境是多么艰难,虽说太后一手将他推到了大位上,然而她既能捧他自然也能拉他下来,莫怪乎景桓在太后面前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人人都只道皇帝乃是九五至尊手握生杀大权,可有想过做个皇帝做个能自己作主的皇帝有多难。

  虽说随着年月的流逝太后终是要渐渐老去,只要景桓他依旧谨言慎行的天下终归还是他的天下,然而就目前而言我要保护自己保护我的孩子,必然还是要投到太后帐下。我倒并不看中这是我和景桓的孩子,我只是知道既然自己走不出这个宫门,我便要好好活下去,有了孩子便是我的砝码便是我披荆斩棘的利刃。景桓的爱又能持续多久呢?有一天我也会老去,然而后宫之中从来就是最不缺女人的,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所有的绝望所有的牺牲换来的仅仅是在凄清的园子里渐渐老去。

  紫宸殿的内堂中景桓轻轻拥着我,这些日子来我总是以月信为由婉拒着他,然而事到如今我却已经不能再用这个借口来拒绝他,却也正好在我思量着该如何应付眼下的情形时,安顺的声音却是在门外响起,我也不由得长舒了口气,再去看景桓那既生气又无奈的神情,简直令人忍不住想笑。

  “皇上,慈安殿的妙菱姑娘说是太后请您过去她那一趟!”做奴才的自然是要会看主人的脸色。而在御前当差更是如此,安顺在见到景桓地丑脸后想必也是意识到自己触了霉头,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是太后殿来的人呢!

  “臣妾听说太后这些日子身子时常有些不舒服,不若就让臣妾陪皇上一道走一趟吧!”不得不承认太后是个厉害地女人。是多少嫔妃都避之不及的人,然而今时今日却也只有留在太后身边,对我而言才是最安全也最稳妥地法子。

  景桓走在前头,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方才在听到太后殿有传时他也是微微皱了皱眉。今日他既然已暗示了我要开始惩治皇甫家族,想必日后令他烦心的事还多着呢!在处置宸妃那件事上来看,原本一直以为太后是站在景桓这一边的,而今在得知了景桓背后的秘密后,太后地立场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皇甫家族宛若一颗盘根错节的大树,要扳倒他绝非易事,而能不能得到太后的支持,或者太后站在怎样的一个立场上,对景桓而言也是至关重要的吧。我只是担心,连京都十万禁军的兵权都握在皇甫浮竹手中,景桓又是用了怎样的砝码去与之抗衡呢?景桓定然也是对太后的态度没有把握吧。是以在听闻太后召见时才会愁眉不展。

  转眼间就已到了慈安殿,当我们跨入慈安殿时太后一早等候在那里了。原本慈安殿有个规矩。除了皇后任何妃嫔到访都必须事先通报,获准后方能进得殿内。而今显然是妙菱一早通禀了太后,是以太后在见到我时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再没过多地言语。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给太后请安!因为听皇上说太后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这才自作主张的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臣妾也是担心太后地身子,还望太后娘娘恕罪!”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嘛,另外也是顺便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个明白,在这个厉害地女人面前我可不敢有丝毫地松懈。

  太后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景桓坐下,而我只是陪立在一旁。景桓神色凝重,我从未见他在太后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地战争,一个渐渐成熟起来的帝王在要求夺回那些属于自己的权威。而太后对这一切则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她放下茶盏浅笑着对我说道:“哀家记得当日菀婕妤你曾说自己泡得一手好茶,正好哀家近些日子身子不爽又闷得慌,你就多来陪陪哀家吧!只不知皇帝舍不舍得了?”

  “能够侍奉母后您,对菀婕妤来说那是莫大的荣耀,朕又怎会不舍得呢?不知母后今日召了儿臣前来所谓何事?”眼前的这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我终于了解到当日景桓为什么会羡慕曾经的那个我了,因为身在帝王家,与母亲之间都已经要带上面具,这不是太可悲了吗?尽管不是生母,然而在寻常百姓家最普通不过的亲情在皇宫里却也成了要遥不可及的东西。

  只听得太后轻叹了一声:“哀家听闻我大胤南征军似乎又连丢了两座城池,按说赫连将军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怎么会连区区南蛮子的小部队都抵挡不住?”话说到这里她有意无意的扫了我一眼,“哀家不懂这些个行军打仗的事,召了皇帝来也只是想多关照你注意着点身子,皇帝是咱们大胤的王是天下人的王,你的身子不是你一个人的,皇帝也切莫为这些事操劳过多,该放权的地方还是得放,不然要那些大臣做什么!”

  “是,母后的话朕记下了,只是朕近日来时常看到些折子,都是上奏揭发禁军统领皇甫浮竹生活骄奢淫靡,收受贿赂买卖官职一事,朕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来,还想跟母后讨讨主意!”很明显的试探,景桓竟然真的接纳了我的意见,开始着手从皇甫丞相身边的人开始治办,然而毕竟皇甫丞相身份特殊,此事还是要问过太后的意见的,同时也能探探太后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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