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宁非 | 上页 下页
五九


  叶云清把苏希洵安顿在自己床上坐好,去壁橱上翻箱倒柜地寻找茶叶,翻找的声音十分扎耳,苏希洵不言不动,默默地看他动作,长叹口气。

  叶云清停下动作回头看他,“你又怎么了,最近把弟兄们折腾得半死不活的,现在还不够你出气的?”

  “我不会做那些公私不分的事情。”苏希洵说,停顿片刻之后道,“我最近要出门一趟,准备把宁非一起带上。”

  “把她带上?去哪里?”

  苏希洵将采买药物的事情说了,接着解释,“我既然答应丁孝要好好照顾她,自然要做到。”

  叶云清沉默,摇头,然后回去继续翻找茶叶。

  半晌后,苏希洵说道:“你知道了?”

  “我看不出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过你心中烦闷我倒是感觉得到的……找到了,原来放在这里!”叶云清欢呼道。

  “我以前常常头脑发热,一冲动就做了后悔不及的事情。”

  叶云清检查着茶罐里的茶叶还能不能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是啊,不过似乎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时间过得真快,今年回去,我都被弟弟的孩子叫成伯父了。”

  苏希洵站起身,“山上的防务有问题,前段时间宁非下山的时候你应该也是注意到了的。”

  叶云清眼神一厉,没有说话。

  “总之,山上先交给你,我这次出去也是要散散心,毕竟顶了你将近一年的位置,现在有些累。”

  “家里交给我,你安心地去。”

  苏希洵临出门的时候说:“别检查了,那罐茶叶今年春季回暖的时候已经长了青霉,你如果不嫌弃,或许再留几年会变成普洱茶。”

  “……”

  苏希洵从叶云清房间里出来,走到宁非房门前,静静地站在那里,安静地想着事情。

  最初他的确是很厌烦女人的,除了许敏和丁家大娘那样的爽利女人,那些心甘情愿在家中为丈夫守空房的女子都是面目可憎的,和寻欢作乐的男人一样让人望而生恨。

  他那死去的母亲曾经说,世事本不公平,人之初即有天命,有富贵者亦有贫贱者,唯有忍耐,不可反逆。他很爱死去的母亲,可也恨她为什么没有逃离那样的命运,甘愿在那个家中忍受一切身心上的折磨。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那种心情又回来了。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够冲破所谓的命运的桎梏。这种热情渴盼以及默默等待的心情,又回来了。

  房门突然被拉开了,苏希洵其实早已听见走向门口的足音,但他没有避开,于是宁非拉开门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与他正面相对了。

  惊讶,绝对是的,宁非没有想到会看到那样的神情。

  虽然他背着光,虽然从竹林顶上升起的半弦月亮晦暗地给细碎的竹叶描上了冷淡的边沿,可是她的确看到了那柔软的神情。

  一只很温暖的手柔柔地落在了她的发上,安抚似的抚摸下去。宁非忽然想到这应该是很失礼的行为,因为只有很亲近的人才能够这样做的,可是当她想提出抗议的时候,苏希洵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刚才的神色,还有头顶传来的温度和触感,仿佛是错觉。

  第三卷 阵前

  第三十一回 车震马喧哗

  车子里摇摇晃晃的,吱嘎作响,不时颠得一颠,几乎把人抛到半空。宁非在山上的时候听说过,雁过山东向的道路比较平坦,如今看来,所谓的“平坦”大概指的是没有阶梯这一项,至于路面是否平坦,则不在时人考虑范围之内。

  虽然车里垫上了厚厚的兽皮,宁非相信,这些摆设与其说是为了增加避震功能,不如说是增加了她的同伴——每逢她被剧烈的颠簸抛到半空时,这些非生物同伴们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

  宁非现在知道了,为何黑旗寨里会有专门的一队人员负责上下山的车子的修缮,一路颠簸上来,又一路颠簸下去,人是否能够完好无损尚不能成为定论,何况是车子。要知道,车子并无自我修复的功能。

  如果是平时,宁非相信她早就会要求骑马下山。不管车外的人是不是那个倒霉催的苏希洵,她相信她有勇气做到。可是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好像有些东西变得异常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宁非维持着坐姿被抛到半空,然后,维持着坐姿坐了回去。习惯了半个时辰之后,对于突如其来的震荡,她已经变得无比的淡定。正所谓,人生在世,难得震荡,震震更健康。

  车外隐约传来异常的响动,宁非睁开眼睛,警觉地侧耳倾听。

  说实在的,在车子里面听车外的声音如同隔靴搔痒,其实掀开车窗上的帘幕,探出头去听才比较有效率。但是宁非绝对是首先排除了这一途径,因为车子两边都是骑马的人,她不能肯定苏希洵在哪一边。

  如今的形势,还是避而不见较为妥当,宁非觉得事情似乎偏离了自己的把握,正在向不可预料的方向转去,大家都要冷静冷静,避免更难堪的事情发生。

  不多时,宁非终于分辨出来了,远远传来的绝对是女人的哭泣声……不是单纯的女人的哭泣,而是数十个,也许是数百个女人的哭泣!

  顾不得遮遮掩掩,宁非掀开车帘探出头往外看,其实已经在不甚远的地方,有一个并不整齐的队伍缓慢地往山上这边过来。

  山道较为狭窄,因此并不能看清队伍的全貌,只能看得到一大群面色憔悴、神情仓皇的女人。最小的也许只有十二三岁,最大的都有三四十岁的样子。她们有的身着彩罗,可是因为数日未能清洗,变得黑黄一团;有的原本就身着粗布衣裳,大约是经过漫长的旅途,变得褴褛狼狈。

  忽然听到近在咫尺的距离内,有一人说道:“在道旁停下。”听声音正是苏希洵。她抬起头,看见他骑马在侧,他的视线此刻也落在对面行来的队伍上。

  一行人避在道边,苏希洵回过头来时,发现方才被掀起来的车帘又落下去了,不由一笑,下马来到车后,拉开车门对里面说:“下来走走吧,再坐下去骨头要散架了吧。”

  宁非在车内讪讪然,不便反驳,同时也是想要看清楚那个奇怪的队伍。整理整理衣裳,从车中探脚下地。

  这个道口是从两处小陵间打通的,唯独路面突然凹下,左右都是直竖的泥土垛子。苏希洵抱臂靠在道旁土垛上,并不在意衣物是否会沾上泥污。他旁边立着三匹马,一匹是刚才骑在胯下的,一匹是换乘备用的,还有一匹是宁非惯骑的枣红马。苏希洵这次带下山的人不多,仅有十几个人,他们神色兴奋,却并不交头接耳,宁非也看不出什么道道来。

  苏希洵见到宁非下车,往旁边让了一让,“来这里站会儿。”

  宁非惊疑不定,摇摇头,隔着马匹在旁边待着。幸好苏希洵没有说话,可是气氛有点尴尬。

  不多时,那队伍到了面前。看得更清楚了,而那群女人也在看着宁非。站在一群男人中的女人果然是很引人侧目的。

  宁非觉得她们的目光里透着怨恨和愤怒,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快被这股寒气扎痛了,世上最可怕的事物除了自鸣得意的渣男之外,女人的怨恨也是榜上有名的,须知无毒不丈夫,须知天下最毒妇人心。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