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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跟朕走。”

  手上又是一紧,他再次握起我的手,朝那小径深处走去。

  斜阑翠微,淡香清冷。

  愈往深处走去,便闻一阵更淡更雅的清香,那香竟是这样熟悉……

  直到那开了满池的芙蓉闯入我的眼帘时,我震惊了,而他依旧牵着我的手往前走。

  “未央宫的芙蓉仍旧开得艳丽,可是你不能去,我只能带你来这儿,你瞧,美吗?”如今,他自称“我”。

  直到池边,他才停住步伐,探手摘下一朵芙蓉插入我的发间,紧抿的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做我的妻子。而今你已长大,却不能再做我的妻子。

  我明白,都明白。

  他的手扣住我的腰,将我拉近,一个吻轻轻地落在我的唇上。不是霸道的索取与深探,而是温柔的浅尝。

  当我反应过来想要挣脱之时,他的吻已离开我的唇,在星月的光辉照耀下,他那邪美冷异的半张脸掩在了黑暗中。

  “你永远都是壁天裔的,慕雪妹妹。”一丝怅然笑意掠过眼中,旋即归于沉寂,深潭似的眸底再无波澜。

  那一刻,我已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再是他所谓的命定皇后,也不再是刺杀他的刺客。

  只是,他的,慕雪妹妹。

  “我,不会囚你。”他靠着我,很近很近,耳畔的呼吸也越来越炙热喷吐在我的颈项上。“我,放你自由。

  我一僵,微微转头对上那近在咫尺的瞳子,刹那间的恍惚,竟喃喃问:“为什么?”只觉他的指尖在我右颊上轻轻抚摸几下,那瞳子里的光芒深不见底,永远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刹那间的心悸狠狠荡漾在心间,跳动的心突然加快,满腹的哀伤与迷惑似乎拨开云雾见月明。他的话就像一剂良药,将我那满心的困惑突然解开。

  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该为谁活下去,还有什么能支撑我走下去。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自己活一次,自己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他黯然垂眼,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层阴影,而里面夹杂着我看不懂也无力去懂的巨大痛楚和绝望。

  我问:“在茗雅楼,你是否早就认出了嫣然是我。”

  “慕雪那双绝美夺魄的眼睛,我怎会不认识呢。”

  “为什么不躲开?那一刀,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他将眼光投向池面,看水中的倒影说:”因为那一刀是我欠你和三弟的。”

  无限的酸楚与疼痛一股脑涌上心头,憋了许久的三个字终于能轻松自如地吐出:“对不起。”

  他倏然回首,将我狠狠拥入怀中,仿佛要将我溶入骨血一般。那份力道让我呼吸一窒,挣扎不开。

  “壁天裔,这一生只软弱这一次。”他的手将我的头紧紧按在他怀里:声音暗哑中带着几分硬咽。

  那夜,他承诺待我伤完全愈合,就放我自由。

  那夜,他在我面前的软弱与平常的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全然不同。

  那时我才知道,即使再冷酷的人,他的心中皆有一个软弱之地,而他人生唯一一次的软弱,在我面前放纵了。

  天裔哥哥。

  你真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皇帝。

  第八章 尘世羁·风华尽

  后来我在翔字口中打听了有关于辕沐锦的事,翔字是歹若脑袋想了半天才记起辕沐锦这个人。听他说,自辕沐锦五年前被封为锦美人后皇上就没有再召幸过她,一直冷落在静香园整整五年。

  走过深深婉蜒的游廊,浅霞深深映透白玉雕栏。步过满地落红无数的小径,蔓藤缭绕萧瑟西风拂草。

  翔宇领着我进入那个早已荒寂无人问津的静香园,无人打理的院落卷着残叶,浓郁的青草漫漫高长,深深郁郁。

  我让他在外边候着,有话要单独与锦美人说,他犹豫片刻,才点头。

  推开门,只闻咯吱一声刺耳的声响飘荡在满园,轻纱因开门带入的风纷纷扬起,微微飘荡着。垂帘之后站着一名素衣挽髻的女子,她伫立在窗前,目光凝视着天边一抹彩霞,出神。

  踩着轻缓的步伐,我探手拂过眼前那飘荡的轻纱,才迈出数步,她的声音背对着我传来:“我等你很久了。”

  带着一抹似笑非笑,我停在原地,看着那瘦弱孤寂的背影,在晚霞的照耀之下竟是那样孤独。

  “你怎会放弃这样一个看好戏的机会呢。”她悠然转身,那张依旧娇媚的脸上竟有几分苍白。

  “辕沐锦素来会演戏,可这份好天赋为何在壁天裔面前失了效。”我前进的步伐在她面前停住,信手捏起她的下巴,迫得她仰头,我嘲讽鄙夷地将她瞧了个遍。

  她也不挣扎,任我捏着。目光丝毫不示弱,即使被冷落了五年,她那般与生俱来的傲慢仍旧不减。

  “一向善于魅惑男子,将他们把玩在手心团团转的辕慕雪不也一样被夜鸢摆了一道么。”

  我的手突然一个用力,她闷哼一声,头仰得更高。虽然疼得脸色都白了,仍旧逞口舌之快:“哈,被我说到痛处了?啧,啧,八大罪状,群臣请求废后。这一摔可不轻呢……”

  “五年的冷宫生涯,怎么没有教乖你这张嘴呢?”嘴角嚼着一抹残酷的笑:“如今,只要我在天裔哥哥耳边说上一句你的不是,你就会像一只蚂蚁,被我捏死在手心。”

  “就算我死……也要拉你一起死。”她的脸上猛然进出怨毒,右手突然扣上我那只紧捏她下巴的手,反手一扭,左手便已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上了我的项脖。

  “怎么?你想与我一起死,”平静地任她制住我,匕首的锋割得我颈项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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