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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齿痕里带着深暗的血色,渐渐凝固。阿娇怔怔的看着,大局已定,心下却茫然,明明无数次相爱的那个人,离的久了,连手指都不知道怎样摆。明明那么陌生的那个人,却在这一刻,身体比世上任何的人都要亲近。怎么去面对。

  不过是一点点放弃罢了。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尘世间,最相近的两个人。看不见,之前或是之后的,针锋相对。

  忽然觉得很累,想闭了眼,睡一场,将一切当作一场梦。却在内心深处明白,一切真实的无法否认。

  刘彻怜惜的看着阿娇,长发披散躺在床榻上的阿娇,眼中有着深思。和阿娇夫妻那么多年,他自问对她的一切熟悉的如同俯身低视掌中的指纹。却在那一刻迷惑了。

  他的目光掠过阿娇大腿内侧的花瓣型胎记,停在胸口的朱砂痣,颜色深沉。一样的身体,相同的敏感,是离别了太久么?那么熟悉,却带着一点点陌生味道。仿佛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不同的灵魂。看着她,从倔强,一点点到迷茫,从僵硬,一点点到柔软。眼底的冰意终于被他一点点融化,融化成一片妩媚的迷蒙。这一刻的阿娇,美丽的令人惊叹。

  而他,能够留住这样的美丽多久?

  汗滴渐渐从他额上滴下,渐渐冷静。

  刘彻慵懒的抱起阿娇的腰,含笑唤道,“娇娇,”。

  阿娇却翻过身去,起身披衣。

  刘彻的眸便一点一点的冷下来,“娇娇。”烛光下,阿娇的腿亦是极修长的,闪着漂亮的光泽,极是动人。

  “皇上已经拿到想要的了。可以回未央宫了。”

  飘摇的烛光挂在她垂下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极为诱人。刘彻却没有注意,“娇娇是这样想的么?”他冷笑道,声音极是不悦。然而陷在深深的自我厌弃中的阿娇显然没有在意。只低下头去,姿势倔强。

  刘彻不怒反笑,“好,很好。”他起身,喊道,“来人。”

  侍候在帘外的内侍战战兢兢的进来,服侍刘彻穿衣。因惊惧过甚,动作有些重,刘彻扬眉,欲待发作,瞥见阿娇,硬生生忍了下来。

  “摆驾回宣室殿。”刘彻冷声道。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般若殿。

  六十九:鱼跃龙门祸所倚

  珠帘尚不住动荡,陈阿娇背过身去,听帘外一片嘈杂。宫女内侍跪了一地,迭声参拜。

  刘彻停住脚步,看着脚下最近跪拜的一个宫女。她的身形亦纤细,一身青衣,衬的楚楚可怜,脸庞低了下去,看不清容颜,唯一根清钗在鬓边晃动。

  “你叫什么?”他冷声问道。

  佳萝一怔,方反应过来,忙抬首道,“奴婢名唤佳萝。”

  天边渐渐明了,再周围内侍挑起的灯火里。刘彻抿了唇,看着佳萝颇为秀美的容颜,漠声道,“跟朕来吧。”再不停步,步上御辇。

  佳萝便感觉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讶然,亦有不甘,或是不屑。心下有不敢置信的欢喜,亦有微微的质疑,和对前途的深重忧虑。一时跪在哪里,不知所措。

  “佳萝姑娘,”杨得意随在辇后,回过头来,含笑道,“还不跟上来。”

  “娘娘,”绿衣掀帘进来的时候,御辇早已走远了,忧心忡忡“娘娘——为何要故意触怒皇上?”

  阿娇抿唇,看了看窗,雪早已停了,东方微透出一抹曙色,交相辉映,比平常要明亮几分。欲待坐下,却觉浑身酸痛。低头见裸露在外的臂上脚上的吻痕,心下一阵厌烦,吩咐道,“弄盆热水进来。”

  绿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敢违背,躬身道,“是。”

  清晨从绯霜殿起来的时候,李芷便听到了夜里长门宫的消息。“那个侍女,今晨皇上颁下旨来。已经是婕妤了。杨公公向外道,皇上竟是要带着她,连日往上林苑去。”闻心在一边轻言道。眉目里有着淡淡的欣羡。

  “闻心羡慕她么?”李芷不免多看了贴身侍女一眼。

  “奴婢不敢。”闻心慌忙跪下。却在李芷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无奈道,“要说羡慕。后宫中谁不羡慕呢?不过是悦宁公主身边伺候地奴婢,一夕之间,竟伴上龙颜,和主子一样的地位了。”

  “皇上最是豪阔,未央宫里这样骤起升落的也不是没有过。”李芷含笑道。“当年卫皇后也不是从一个小小地夫人升上来的么?”

  “可是当时卫皇后育有唯一地皇子呀。”闻心不服气,嘟哝道。

  “你这样说,”李芷停下脚步,深思道,“也有些道理,那位新婕妤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姓尹,唤作佳萝。是馆陶大长公主年前送进宫里,照顾悦宁公主的。”

  “南有佳木,唤做藤萝。”李芷淡淡吟道。“好名字,想也是个我见犹怜的女子。才能生生越过陈皇后去。”“嗤,”闻心嗤笑。“听说不过是中上之姿,比陈皇后差远了。”她瞅着主子的脸色。连忙补道。“当然更比不上主子。”

  “你这丫头,”李芷含笑道。

  “只是陈皇后这下难看了,”闻心幽幽道,“刚刚承宠,皇上竟然从她宫里带走一位堂邑候府家生的奴婢,犹如在她脸上打了一耳光。“这倒是令人意外。”李芷浅笑道,眸中有些不解,“看皇上之前对陈皇后地态度,我以为这回皇上要捧她在掌心很久。不料一夕色变。闻心,”她唤道,“昨日长门宫陈皇后承宠之事,有没有人清楚。”

  闻心摇首道,“跟皇上去长门宫的人本来就少,何况皇上将人都遣了下去。据说只有杨得意公公候在殿外。杨公公口风一向很紧的。”

  “那么,”李芷回身,眉心皱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皇上若离宫,宫里多半要起波澜了。”

  “啊?”闻心惊问道。

  “你不必知道。”李芷含笑摆手,“我们只需要好好看着罢了。”

  若皇上离开未央宫,太后又少干令未央。那么,这偌大的未央宫,最有权威的,就是卫皇后了。

  纵然卫子夫是出了名的贤良温谨,隐忍了这么久,会这么轻轻巧巧的将这样的机遇放过?

  元狩元年地第一日,皇帝便带着新封的婕妤前往上林苑,着实让不少人惊讶。但皇上自渐掌实权以来,向来是乾纲独断,听不进众人意见。好在执政尚算杀伐果断,令人拜服。知情的人便将长门宫那一夜绘声绘色地猜测。

  馆陶大长公主便在这新年的第一天来到长门宫,见到尚不算暌违已久地女儿。

  “阿娇,”她看见穿着厚重裘服地女儿,坐在殿内,悠闲的喝着清茶。眯了眼,虽然阿娇并不情愿,但身上地一点变化,何曾遮的过欲探寻的人的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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