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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你这样的小东西?白白就把好马给一个陌生人?你真相信是我的马?”

  我说:“我自有判断的能力。我相信这是你的马,但不信有人追杀你。”

  他剑眉舒展,“不信?他们是要杀我,因为我拿了一样东西。”

  “拿?是偷吗?”

  他的牙齿雪白如贝,“啧啧,怎么好说偷呢?一个人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东西,只能让别人来拿。”

  他说得有理,这世间窃国者为诸侯,所有的不过是实力,正义难以存在啊。

  他上了白马,望了望已经漆黑的天空,对我说:“喂,你去哪里?如果顺路,我不介意带你一程。若你反悔要讨马钱,我可以给你。”

  我踌躇片刻,我不想留在这里,但入夜了,路的确不好走,“我去青城山。”

  “真巧,我也打算去那里。”他转头拍拍白马,“玉飞龙,你愿意带上你的第二位主人吗?”

  白马弯曲了前腿,马尾也摇个不停。

  少年弯腰拉我上了马,告诉我:“抱住我的腰,这马跑起来可快了。看样子他们就快追上我了,抓紧啰!”

  我抓紧了他,“是谁要追杀你?你说的是真话?”

  马撒腿跑起来,他在风中笑着,“千真万确。不过有你挡在我背后,他们放箭也是你中靶。”

  这个黑心的小贼!我一惊,但已无法离开马背了。树木和山峦都在我的眼中迅速倒退。只有满天的璀璨星星,随着风声不断旋转,直到我心底,化成光束之花。

  第四章宝物

  我们骑着马一直跑,到了下半夜,都没有遇到追兵。少年突然吹了一声口哨,白马猛停,马首昂起,我怕自己滑下马,只好死死抱住少年的背脊,他脊梁一动,回头冲我一笑,“咦,居然没有被摔下去。”

  我松开手,瞪着眼跃下马背,“你小子等死吧。我最惜命,就不奉陪了!”

  那少年凤眼一眯,“谁说我要死?谁又能让我死?”我不理他,背着包袱大步向前,只听少年用唱歌般的油滑调子说,“喂……这附近有老虎出没,专门吃白嫩的小娃娃。”远处山谷里突然响起了一声虎啸,我愣了愣,回头瞧了他一眼,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不紧不慢地说,“蓝羽军和官军在争夺这片地盘。晋王军营里的人比老虎还饿,到处抓娃娃。”

  我想了想,决定保命要紧,便慢慢地退回了白马的身边。少年也不嘲弄我,冲我一乐。

  溪流清澈见底,几尾鱼儿在溪水的石间嬉戏。白月光似乎在青草地上流动。少年一边给玉飞龙饮水,一边问我:“娃娃叫什么?”

  我望着水里的自己的倒影,刚才风驰电掣的速度让我还有点晕,“我不是娃娃,我叫夏初。”

  “嘿嘿,夏?还是虾?你的小鼻子小嘴就像个上等瓷娃娃,而且是刚从窑里烧制好的瓷娃娃。不过,你活蹦乱跳的样子也像只虾,你在马上弓着身子,更像只虾!我叫你小虾吧!”

  我把手边一个石子砸过去,“胡说!是夏天的夏!”

  他伶俐地闪开。石子砸在水中,起了一圈涟漪。我咬了咬下嘴唇,“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他张望远处,一笑,“你都鄙视我是小偷了,我怎么还好意思吐露姓名?不过大丈夫从不改名换姓,你只管叫我阿宙好了,是这样写的……”他走近我,“伸手啊……”

  我伸出手心,他用一根草秆在上面写了一个"宙"字。我的手心痒痒的,他的眸子黑艳艳的,动人心魄,没有方才的张狂,只有澄明的半天风月。

  “小虾妹妹,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吗?头上还裹块布,难道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你长得好看吗?”他出其不意地问我。我一惊,警惕地问:“谁说我好看?”

  阿宙的凤眼,在眯缝又张开的一刹那,会让人想起桃花的盛开,他盯住我的脸,“看看……一试就露出'虾'须了。你可不算'老江湖'。我是什么人哪?不是吹牛,我见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正如看男人,只要看他眼睛,就知道他是什么人。而看女人,仅仅凭下颚的线条和额头的轮廓,就可见高下。我以前生活的那个地方,女人多,好看的也多。一个在珍珠堆里长大的人,难道给他看一颗抹了灰的珠子,他就认不出了?”

  我的脸颊微微发烫,羞赧地对他一笑,“你在酒肆里一直瞧我,就为了看穿我是乔装的女孩?”

  “哈哈,女孩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你一坐下来,脸上就写着三个字'不许碰'。你就白水吃饼子的时候,活像一个公主在用膳,让我觉得好有趣。你还反瞪我,我都快笑出来了。”

  我低头掩饰,“我是流浪儿,哪里能高攀公主?”

  他爽朗地笑道:“我不过说说而已。你要是正经的公主,我还不稀罕呢。我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前段日子,我大哥把她许配给我好友。我和大哥闹了一场,就被赶到这里来了。”

  “妹妹嫁给你的好友,你闹什么呢?”

  他说:“不是……唉,我妹妹和那个人不太般配。但我大哥就是说一不二,我怎么求,他都不肯听。你有兄弟姐妹吗?”

  “我有个哥哥,死了。只剩下我……没人管,我自己管自己。”

  他半晌不做声,却从包袱里掏出什么,塞到我的口里,原来是一颗大栗子,大栗子已被他的身体焐热了。我咀嚼着栗子,拿出包袱里装着水的葫芦,递给他。他接了葫芦,不忙着喝,却用手指抹去我鼻子上的灰,还感叹了几声,也不知道感叹些啥。我觉得,这个阿宙虽然漂亮傲气,倒有几分说不明的傻气。

  他仰望满天星斗,“我大哥虽然忙,但特别重视我。他会带我去打猎,还会让我跟他一起坐在干燥的土丘上。每次我都坐到睡着了,等我从梦中醒过来,大哥还是站得笔直,凝望着天上的星辰,脖子随着星的转移而动。他那俊美的丰神,别说方才张老先生所讲的青凤、玄鹏,纵然是日神东皇太一,都比不上他。我认为他是世上最英俊的哥哥。”

  我起了好奇之心,“竟有这样的人?他是干什么的呢?”

  “军人,也是诗人,长于书画。人人都怕他,我不怕。不过这几年来,他对我也严厉了。我的弟弟们小,只有我让他挑剔。不过他对我还是好的。就说这回,我本以为他会让我投军到元廷宇的帐下,心里还很担心,但他却给我自由,说爱逛山水,爱看热闹,都随便。我一时兴起,就混到蓝羽军的一个山寨子里去了……这帮人虽说揭竿而起,行事却井井有条,元廷宇至今还打不败他们,恐怕是骑虎难下了。”

  我插嘴说:“看来,元廷宇在北朝已失宠。他若还一味地放纵士兵,又与蓝羽军悬而不决,脑袋都难保。”

  阿宙的眼睛划过一丝锐利的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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