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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康熙问完了话,发现众侍卫边听书、还偷偷瞄他,留瑕掩口笑得肚子疼,就迈步过去听,只听那说书先生鼓点一阵响,又唱了起来“……思思想想地把楼上,上得楼来四下观,墙上条山有几幅,画的哈哈三位仙,西墙上画的白蛇传,青蛇白蛇找许仙,东墙画的一男共二女,原来是吕布戏貂婵,佛爷看把当中坐,喊叫一声跑堂官,刘三闻听往上跑,跑在佛爷一旁边,到了旁边单腿跪,单腿一跪请了个安……”

  “这人嗓子不错,不过,唱得谁呢这是?”康熙纳闷地说。

  那店伴又送东西上来,听他问,殷勤地虾着身说:“回爷的话,因着皇上爷南巡,咱掌柜的特别从京城请了先生,唱的是《康熙佛爷私访月明楼》。”

  康熙眉棱骨一挑,店伴退下去,留瑕也不敢笑了,哽住了笑意,将嘴抿成了一条线。康熙在她身边走过来走过去,突然,伸手从她颈后揪住颈子,轻轻地揉着说:“听得有意思?”

  “回爷的话,他又没说您什么不好……”留瑕肩膀一缩,挤出笑容跟他耍赖,“他说您佛爷转世,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等会儿一准给您安排个公子落难、小姐相救,美滋滋地又多个娘娘,多好?”

  “好?好你个山鹊儿!爱听书?”康熙又揉了揉她的颈子,留瑕最怕痒,给他揉得扭股糖似的乱动,“前头没听到的,你回去要照原话唱出来,知道?”

  留瑕一听这话,就知皇恩大赦,又调皮起来:“是!”

  康熙又坐回去喝酒吃菜,只是他知道这酒后劲强,品了两杯就不要了。苏州的菜色太甜,他也吃不惯,那唱鼓词的说完了一段,又唱了一段奉送的《游龙戏凤》,得了赏钱就下去了。康熙看见雅座外头站着派出去的侍卫,知道事成,让人会了钞,离开酒楼逛夜市去。

  苏州夜市的热闹比起京里更有风味,道道地地的苏州小吃,精巧细致的江南手艺,看得众侍卫们眼花缭乱,康熙任留瑕牵着,听她唧唧喳喳说着一堆他听不懂的物事。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拉着他来到一座大彩楼前,指着彩楼前的一根参天大竿说:“爷,你要不要试试功夫?”

  “什么?”康熙被她弄得晕头转向,愣愣地看了一下,那大竿最上头有个小圈,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这里有彩球,您哪,将彩球投过那个圈圈,就算赢了头彩了。”留瑕正说着,旁边有人挤过来,她往康熙身边靠了些,气吹在他腮边,引得他心头一阵痒。

  康熙相了相,倒也不很难,只是他好奇留瑕为什么没事要他玩抛球:“赢了头彩有什么?”

  “有美人香吻一个。”留瑕笑出声,指着彩楼上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说。

  康熙这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原来是个妓楼,苏州这样招揽游人的大型妓楼很多,俗称路头妻,专给商旅行人聊慰旅途苦闷,这样的妓楼说不上什么倾国倾城、色艺双全,不过图个热闹好玩而已。

  妓楼上的女子们眼看着楼下有人要丢彩球,都呼朋引伴地来看,康熙身边挤着一大群侍卫,相貌都很不错,妓女们也不顾什么矜持了,纷纷地娇声怂恿康熙快些丢彩球。

  妓楼的大茶壶捧了三颗彩球过来,笑眯眯地用苏州话说了一串,留瑕听了半天,又问了几句才大概知道意思。“三颗彩球三两银,过圈一颗,香吻一个,过圈两颗,红袖喂酒,过圈三颗,楼上歇宿。”

  康熙一笑,对侍卫说:“给银子。”

  侍卫们给了银子,那彩球捧上来,康熙却不要,拉了留瑕走了,留瑕莫名其妙,一面走一面问:“爷,为什么不丢彩球?”

  “朕还缺美人香吻?”康熙纵容地淡笑着,伸手提了提她,把她夹在身边,“若是朕丢过了三个彩球,换你一个香吻,倒还值得些。”

  “不正经。”

  “引朕去妓楼就正经?”康熙把她又往身边带了一下,笑骂着说,“要给佟妃她们知道,一准把你剥了皮丢到运河里喂鱼。”

  留瑕侧了侧脑袋,只听后面侍卫紧张地提点:“爷,您说朕了。”

  康熙一凛心神,小心了些,走到一条摆满小吃的小道上,听见一个小摊子生意冷清,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笑着招呼康熙,却是道地京片子:“老爷,买个油氽春卷吧?现炸现做,您和太太一准喜欢。”

  “好,来二十个。”康熙一使眼色,后面的侍卫马上上来付钱。

  妇人连忙喊着摊上要她男人赶紧炸春卷,一边和康熙攀谈:“老爷像是京里人?”

  “唉,带家里的来苏州玩玩。”康熙故技重施,留瑕不好答应又不好推,只能平白让他占了便宜。

  “我娘家就住正阳门下,来来往往的见得人多了,一眼就看得您是天子脚下的,咱京里人,那味儿就是跟其他地方不一样。”那妇人很自豪地说,凑着趣,转头对留瑕说,“太太真好命,瞧瞧,人漂亮,又嫁了个好丈夫,要再添个小姐少爷,那真是……嗳……那什么,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大嫂,你怎么知道我们还没孩子?”康熙好奇地问,一捏留瑕的手,把她拉近些。

  妇人笑眯了眼,抿着嘴说:“老爷真爱说笑,就您太太这身板,娇柔得柳枝儿似的,看就知道还是个小姐样子,你们大约结婚还不久吧?”

  康熙笑了笑,看见留瑕红着脸,又向她眨了眨眼,春卷做好了,热乎乎地捧上来,康熙动手用油纸包了一块拿给留瑕:“还烫着,小心吃。”

  妇人“咳”了一声,对走过来的丈夫说:“老死鬼,你瞧人家怎么待少奶奶的?哪像你成天要我伺候着?皇上也没你难伺候。”

  留瑕“噗”地一声笑出来,康熙拉着她走了,一走出妇人的听力所及,康熙说:“你刚才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因为天下没人比皇上难伺候,要是刚才那老板比皇上难伺候,我还真想看看……”留瑕吃着春卷说,康熙拉过她抓着食物的手,把剩下的全都吞了,留瑕叫了起来,“这是打劫啊?”

  “说……嗯……”康熙鼓着腮帮子,大约太烫,好半晌没说话,把那春卷吞下去,才扯过留瑕的手绢,自己擦了又拿给她,“说我难伺候,就别吃我买的东西,哪!”

  “哪什么?弄脏了我的手绢才还回来,没点诚意。”

  “哪里是弄脏?”康熙一抖手绢,得意地说,“没听刚才那个说书先生说,这不是给绢子上样儿,叫满天星。”

  留瑕笑了,刚才他们在九如楼上听的《游龙戏凤》,说的是正德皇帝与李凤姐的故事,那正德皇帝喝醉之后,把凤姐的手绢吐脏了,凤姐怨他把手绢吐了个满天星,正德皇帝却说:“满天星,价连城,赛过皇后钗头凤,抵得皇帝袍上龙。”

  “说什么好人心,原来是假正经!”留瑕顺口,也把说书词拿来修理康熙,引得他轻笑起来。

  下一摊,那个小贩也瞧准了这是个外地人,用一口官话夹苏白说:“公子,买个油炸金砖吃吧?来年大胖小子满屋钻,都是小娘子吃我老刘家金砖哪!”

  康熙于是又买了一堆,侍卫们个个吃得高兴,他们都是武人出身,大锅吃饭、大块吃肉,香喷喷的金砖一到手,马上了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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