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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虽然从平夫人那里偷学了几句景语,但模仿语气温软的景音久了就会露馅,所以司马秋荻每次总能勉强入住,可没几天又被店家赶走了。这几乎成了恶性循环,每个地头他都待不久。

  司马秋荻再一次黯然离开,尽管他口袋里有的是钱,但住宿却成了问题。两个侍从提着仅有的行李尾随其后。出京城后的几次遇劫,使原本阔绰到三辆马车都装不完的行李急速萎缩成两个简单的小包。

  “公子,我们还是去寺庙吧!”每个城镇最后一个落脚点都是广结善缘的寺院。

  “嗯。”司马秋荻几乎流下泪来。到了毓流,他身边只剩下最后两名忠心耿耿的侍从。多少次他劝说手下各自逃命去,以他们的身手,没有他的负累,早就可以安全回国了。可他们总是不肯,到头来一个个为保护他而死去。

  夜已深,主仆三人徘徊在毓流城里,寺院的地儿早几日就打听过了,但找起来仍费工夫。穿街过巷,转到一条僻静的小路,司马秋荻觉着身心疲倦到无以复加。自前年被父亲软禁数月,他的人生仿佛就被改写。平大福名扬燮国又神秘失踪,隶王逼宫陈族被灭,父亲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溺爱他,而是对他要求苛刻。他非常努力地依父亲的要求去做,也非常努力地想赶上平氏的女儿。他压抑着自己的性子,忍耐着竭力完成一次又一次严酷的要求。可是,他真的好累。生意场、名利所,灯红酒绿的生活一点点一丝丝抽掉他的笑容,他的力气。

  燮景迫在眉睫的战事对滞留于景国的他来说,何尝不是噩耗?可他却另有一种解脱感,可以暂时不回燮国了。他周游在景国的大小城市,只是想找个安静的所在,喘息一阵,可这也不能。总有人暗中虎视眈眈地图谋他,总有脚步在身后追逐他。

  每到寂静的地方,黑手就会伸出,这一次也不例外。

  “狄秋,哪里去?”

  身边的侍从拔出剑,他却生平第一次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到地上,摊开双手,手中却没了扇子。司马秋荻苦笑道:“你们打吧!”

  “公子!”其中一个侍从镇定地说,“你还是站着比较好,站着可以随时躲闪。”

  司马秋荻叹道:“他们要钱,就给了吧!”

  另一个道:“只怕他们连公子的命都要!”

  “嘿嘿!说得不错!”歹人的首领冷笑道,“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休想给点儿钱就走人!不杀光你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司马秋荻也想到自己死去的侍卫,强打精神,站起身道:“也是我糊涂了,跟这些贼人说什么,要死就一起死。”他从腰后拔出防身的佩刀,面对数十名歹徒,道,“你们的人死有余辜!杀人者死,这是天理!”

  歹徒们手持各种兵器,冲上前去迅速与两个侍从厮杀起来。司马府邸保护司马秋荻的侍卫自是有几分身手,无奈一路上被群寇缠住,长久的困斗早就失去了体力,加之还要顾及司马秋荻,很快就落了下风。

  刀剑哗然,一道血光染湿司马秋荻的衣衫,那是一个侍卫为了保护他生生挨了一刀。司马秋荻惊呼一声,侍卫重伤后动作迟钝被人活活砍死,临死前还想竭力说些什么,却只能吐出满口的鲜血。

  一人倒下后,司马秋荻的形势更加不妙,他身上挨了几下,仅有的侍卫很快被杀,死之前倒是把同伴没说完的话说了。

  “公子永远是那夜烟花里那样的公子……”

  佩刀落地,司马秋荻放弃了挣扎,跪在两具尸体前,涕泪俱下。众贼人知道他不会武艺,也不急于对他下手,而是翻捡他的行李,将那值钱的东西先放入自己怀中。一时也没人听清司马秋荻的独语,“花影欲坠,梦隔狼河。烟花终究随昨去……”

  直到两个侍卫死去,司马秋荻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司马家的随从不肯舍他而去,宁愿为他一一死去。在他们眼里,他就是当日平大福所放的烟花一般的少主,一个亲切、可爱的,需要人保护的小公子。

  以袖管擦去眼泪,司马秋荻小心地将两个侍卫的眼合上。心道:我很快就随你们来了!

  头发冷不防被人一把抓起,司马秋荻仰起头来,目光凛然。

  “狄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财?”一叠面额巨大的银票被贼首从他怀中掏出。

  司马秋荻低沉道:“放开我。”

  “放开你?”

  “放开,我就告诉你。”

  那人一松手,司马秋荻跌到地上。他立刻去拾佩刀,却被人踩住手背。

  “狄秋,别耍花样!”

  手上传来剧痛,接着是几声脆响。司马秋荻的手骨断了。

  另一歹人在一旁道:“老大,还留着等人赎票吗?他是燮人,再有钱这当头也难做这买卖!”

  “也是!”贼首笑了几声,“何况这小子的钱也够咱们兄弟吃喝玩乐一辈子了!”

  “杀了他!”

  司马秋荻忍住钻心般的痛,怒视歹人。眼看带血的大刀落下,他的脑海里想到的不是父亲司马静彦,而是那一夜绚烂璀璨的司马秋荻式样的烟花、平氏母女,以及一个不为人知的巨大秘密。

  “杀了他们!”一个少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司马秋荻瞪大双眼,却陷入黑暗中。难道是死前的错觉吗,那声音竟似大福。

  毓流的万家灯火逐渐一盏盏黯淡,只有夜空的明星闪烁。经过一家团扇店,景永福忽然想起了母亲微笑着手持扇子温柔的言语,“以前看司马秋荻拿过各种扇子,唯独女儿家的团扇没见他使过。”

  她买了把团扇,扇店就关门了。拿在手上扇了几下,她终究放不下,叹道:“水姐,我们看看去!”

  水姐救下了司马秋荻。但景永福始终没有告诉他,她残酷地看着他的手下一一被杀,看着他被人踩断手骨,直到最后一刻才救下他。她有能力救下他,但也要保证没有闲杂人等得知她与若夫人的消息。水姐击昏了司马秋荻,没让他瞧见更加残忍血腥的一幕。

  但这些司马秋荻根本不计较,当他睁眼所见第一人是若夫人,他就不愿再去想死去的侍卫和抑郁的昨日。

  “夫人!”司马秋荻从床上支撑起半个身子,不防牵动伤手,疼得他龇牙咧嘴。

  “躺着别动。”若夫人连忙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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