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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这样的探究令我痛苦不堪。蓦然回首,惊觉自己的爱人就是不共截天的仇人。而且还在清楚他不是一个善人的情况下,付出了全部的情感。过往的片段点滴成泪,冰冷如锥寒彻骨髓。冰晶闪闪密布黑暗。每个难眠的寒夜,闭上眼,我就会陷入这样的天地。前尘如梦,犹如一道谶语,预言了如今的这一幕。最初我在他的黑暗世界中幻见的点点星光,那是我的泪。它不是血红的,也并非金色的,而是闪着黑色的冰寒之泪。

  我竭力不探究下去,不仅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的孩子。无论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孩子是无罪的。

  换了新弓,添了狩猎夹,我的猎获也增加了。还清了夏伯的债务后,我更多的时间留在了木屋里。我的身子日渐不便,再不能无所忌惮地施展身法,怀孕八个月后,我不再前往鸿贤镇,而去更近的村子换些所需。

  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村人善意地告诉我,以往冬季都会封山,如果不打算下山,食物一定要预备充足。我估算了储备,足够维持百日,再加上狩猎夹隔三差五的所获,应该够了。

  踏雪而归后,我取下面具,在木屋里烧制晚饭的时候,来了位不速之客。因为没想到会有人来,也长时间不运用气劲感知,当那人走到门前,我才发现。

  面具搁置在床上,一时间我只能用炭灰抹黑了脸。门被推开。我转身看见一位独臂男子。

  “你是谁?”我问。

  男人怔了征,而后道:“我是这屋子的主人,这屋子是我造的。你可以去问问附近的村子,我叫谷奇。”

  我不知该说什么,谷奇叹了口气道:“我原先还想把你赶出去,但看你这身子,我如何忍心……”

  “先进来吧!”我也只有叹气。附近村子的人早告诉过我,木屋的原主人叫古奇,参军去了。看他独臂,定然是伤退了。我在屋子里脱了外袍,挺着肚子明显,倒叫谷奇为难了。

  四、噩耗惊闻

  察言观色和聆听是初步认识一个人的方法,我学了几年也用了几年,直到此刻才略有小城。原先自以为是的看透看穿,不过是缺乏根据仅凭自己喜恶的臆断,所谓人心隔肚皮,即便再熟悉的人,也会有一角永远看不到的地方,所以不存在一目了然的看懂。

  邀请谷奇一同吃饭的时候,我能判断的仅仅是他的身份。他确实是一位军士,吃饭喝汤的动作干净迅速,他也曾经是一位猎人,他的目光几次扫过挂在墙上的弓和角落里的箭。但谷奇的性格我只能揣测一二,他的话不多不少,有废话也有决断的认可,他表现的态度寻常又不寻常,最集中体现于我的鸿占鹊巢。

  “这屋子是我亲手所建。当时我还是个少年。”

  “打仗多是九死一生,何况我加人的是前锋营,不想我活着回来了。朝廷给了一笔安身钱,但这笔钱我要用它过后半辈子,还要娶媳妇。”

  “你是南人,根本不了解冬季大雪封山的可怕。”

  关于屋子的话题,无论我说什么都很假。谷奇回来得不是时候,早些回来我还可另找住处安排诸事,晚些回来我带着孩子一走就是,而现在这时候我无法舍弃这住处。所以在这个话题上。我保持沉歌。

  “你身怀六甲,你的男人呢?弓在屋里,他跑哪儿去了?”终于谷奇问到关键。

  “他和你一样,在前线打仗。”我放下筷,起身往墙边走。

  “你一个人如何在此度日?'’谷奇惊讶地问。

  我拿起弓,试拉一下后,将弓放在桌上,“我会打猎。”

  谷奇盯着弓,很快恢复了神情,冷漠地道:“你会打猎,我还会杀人。”

  我坐回椅子,沉声道:“给我三个月,生完孩子我就离开,屋子还给你。”

  谷奇呸一声道:“女人,我不是逼你走,这种缺德事我们杲北男人不会干。你给我听好了。屋子给你住,你不用走也不用给我钱,我会在附近再盖个屋,你就替我煮饭打扫屋子什么的。顺便说句,你煮饭的手艺真差!”

  尾声 拂却云开复见天

  一年后。

  西日昌拄着乌金盘龙杖,带一干侍从来到了缮滑。苏堂竹抱着从木屋后土坟里挖出的“永日无言”,默默跟随着他踏上了冰封的池面。

  “这里……是血迹!”苏堂竹惊道。

  “一年前的血了……”西日昌低声喃喃,忽又转了怨毒的调子,“你后悔吗?”

  苏堂竹滞了片刻,压抑道:“我没及时告知你漠北的情形,可你又如何不知?”

  “我知不知是我的事儿,你说不说却是你的私心。”西日昌冷冷道,“连你也希望她永远离了我。离了大杲。”

  苏堂竹哑口无言,只望向脚底,透过冰面,隐约可见冰下似金龙徘徊,流动的淡黄色光芒令缮滑极具神秘。

  过了良久,西日昌叹道:“这里就是我西日一族的圣地。我父王曾亲口对我说,只要冰下这条金龙犹在,西日皇族就不会灭亡。你看,它在下面好端端的,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可惜看不甚清。”

  西日昌仿佛低吟,“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它究竟是不是龙其实并不重要。只要它在,它游动着,它快活着……就好。”

  冰面下,我仰头望着二人。恍若隔世。什么时候西日昌的心境这样子了,只要它在,它快活着,就好。白蒙蒙的冰面下,除了石块就是沙砾,根本就没有龙。幻出的龙影无非是冰山外倾斜的折射光芒,在寒风的肆虐下。忽隐忽现而成。但从冰面上往下看,好像下面真有条龙在游来游去。一年前,我打败南越两位武者之后。抛弃尸体的时候,发现了冰面下的蹊跷,在缮滑的冰山之外,另有一个通口,正是这口的存在,造就了西日皇族虚假的圣地。今日是谷奇的祭日,也是我儿子的诞辰,我特意来到缮滑,不想却隔着冰面见到了西日昌。他真的苍老了,两鬓斑白。至于有没有皱纹我看不清楚一见到他拄着拐杖的模样,我的心都酸了。是谁竟能伤他致残?而他征服了天下,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却没有快乐的样子。

  “师兄,你后悔吗?”苏堂竹问了我想问他的话。

  “世间岂有后悔药?”西日昌拄着拐,阴冷无比地道,“我后悔过,现在已无悔可悔。”

  我顿时心寒,只听他又道:“并吞三国,成就霸业,乃我毕生所求。红颜佳人,绝色武者,当世再无第二人。她其实是明白我的,很多话我都不用说明白,她就知道我的意思。江山与美人,二者若无法兼得,我便只能辜负她了。所以当年战场上我明知她在这儿,却一直没有动身来找她。你说我绝情也罢。冷酷也罢,但我不后悔。与其到最后她发现她的这一生都只能活在我的阴影下,倒不如放了她。从此后,让她展翅高飞去,海阔天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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