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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訾槿猛地回过神来,无辜地望着鱼落:你们总是在我想问题的时候交代事情,怎可能记住?

  鱼落皱了皱眉头,无奈地摇了摇头,“今日出宫后千万莫要惹事,我已嘱咐三殿下看好你。至于给二殿下准备的贺礼,我也已交代给了三殿下。二殿下在宫外建府本是大事,一定会有很多人去朝贺。皇子建府本与咱们没多大关系,但二殿下不同于他人,他不但是将军夫人的亲外甥,还与两位小姐定了亲,所以皇上才特地恩准你前去。切记一定莫再惹是生非!”

  訾槿的头都快点断了,鱼落的手和嘴都未闲着,一边交代着各种事项,一边整理着訾槿的仪容。直到保护君赤与訾槿出宫的侍卫长催了又催,鱼落才肯放行。

  訾槿与君赤同坐于马车上,一路沉闷无比。訾槿毫不客气地将君赤的胳膊当枕头,睡得万分安心。她并未真的睡着,从上车后就一直哀叹自己不争气。当年带回君赤之时,他比自己要矮上一个脑袋,这才多久的光景,他都比自己高出那么多了!鱼落也是一年比一年美上几分,越来越配得上沉鱼落雁之名。鱼落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喂着自己吃各种补药,为何自己永远是一副发育不全的小鬼模样呢?

  訾槿不耐烦地在君赤的肩膀上蹭了蹭,万分伤心地叹了一口气。

  “槿,没睡着吗?”君赤拉了拉訾槿身上的披风。

  听到君赤的问话,訾槿心中又是哀号一片。不知从何时起,君赤就不肯再叫自己哥哥了。悲哀,悲哀!

  “你……你喜欢西乐公主?”君赤不确定的声音在訾槿耳边响起。

  訾槿将头耷拉下来,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我喜欢她?不说我没有同性之好,就算是有也不敢喜欢她啊!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那你是真心喜欢鱼落吗?”似是看到了訾槿的反应,君赤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问道。

  訾槿猛地坐起来,如扫描仪般将君赤来来回回扫了个遍。君赤被她的目光盯得忐忑万分,解释道:“我……我方才见你看着鱼落发呆,故而以为你……”声音越来越低,已听不清下面的话了,他的头也闷闷地低下去。

  訾槿竖起了耳朵,紧紧地盯着君赤羞涩的脸。

  “你……莫要误会了,我对鱼落未存非分之想,只是见你们……所以随便问问。”君赤猛地抬起头来,不知因为窘迫还是羞涩,脸颊早已通红一片。

  訾槿眯着双眼,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心中暗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说你与鱼落有何事了吗?想不到你年纪小小就贪恋起鱼落的美色来了。但话又说回来了,自己看了鱼落两年多,也经常看得入迷,更何况他这个毛头小子呢?不过古代小孩儿的初恋会不会有点儿早了?君赤才十三岁多一点点啊!

  君赤被訾槿的目光盯得坐立难安,终是被喜宝的一句“奉安王府已经到了”给解脱了。

  訾槿和君赤同时走进门,远远地便看见君安的秀眉轻扬,星目灵动,温和地微笑着周旋在众人之中。

  “三弟,槿弟,怎来得如此晚?”君安温文尔雅的脸上从来都挂着微笑,语气中透出责备与关心。

  “小弟也想来得早点儿,但鱼落姑娘不放人。”相较于太子君凛,君赤与君安的感情倒和睦得多。

  訾槿向君安露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得体的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不一会儿工夫,君赤和君安又被众人围住了。君赤口齿之疾虽未痊愈,但也能游刃有余地应付众人,还要时不时地注意訾槿的动向,怎一个忙字了得。

  訾槿最怕麻烦,几乎反射性地朝人少的地方走去。奉安王府的建筑风格不似皇宫的大气磅礴,倒是多了几分江南的玲珑之气,细致脱俗,典雅秀美。訾槿走得有点儿累了,找了块干净的草地,躺在池塘边上,嘴角含笑地望着水中的红锦鲤鱼。

  夕阳将湖水镀了层金色,秋风吹过,柳树摇摆着枝条。訾槿困顿地闭上眼睛,想着猪头太子一向自视过高,如此宴会都是要最后才到。他不到自然不能开宴,自己还有些时间可以补补觉。迷迷糊糊中,訾槿听到清晰悦耳的说话声——

  “她有何种好?太子殿下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抱她下车,将我这正统的东宫太子妃撇在车上,这让我如何咽下这口气?”少女特有的稚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太子妃大可不必生气,就算那贱人得宠又能如何,照样只是个侍寝的贱妾。太子殿下连侧妃的名号都不肯封给她,您又何必跟她动怒呢?”听声音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

  八卦,从古至今乃无聊人士之大爱啊!

  訾槿所处的位置正好被一排万年青挡住了,她又是躺着的,故而来人根本不会看见她。此时她眼中闪闪发亮,不敢大声喘气,耳朵竖了起来。

  “嬷嬷,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大婚之日至现在,太子并未与我同房……虽然如此,可太子也没有临幸侧妃韵染,我心中虽有不满,但并无怨怼。可这三个月太子被那个新进宫的侍妾迷惑得神魂颠倒,几乎夜夜笙歌,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贺二皇子建府此等大事,他还要带上那个没名没分的侍妾,我怎能甘心?你难道未曾看到太子在众人面前对她流露出的关怀与怜惜吗?”

  “太子妃不用挂心,那贱人并无名分,对您构不成威胁。太子妃不但有丞相撑腰,更是东宫的正妃娘娘。如今太子殿下年少气盛,做事难免糊涂,再说平日里殿下对太子妃算是关怀备至。若此时和殿下撕破脸,太子妃得不到半分好处啊!”

  “他对我也只是表面而已,我真怕……真怕……如果那侍妾有了他的骨肉,他会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

  “太子妃放心,奴婢定不会让此事发生。”

  “这事儿,我如今也只有托付给嬷嬷了,我们回吧。”少女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忧愁,如此清丽的声音,又怎能想到她心肠如此狠辣呢?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訾槿才敢大声喘气,心中更是毛骨悚然。听声音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何至如此歹毒?她摇了摇头,打了个冷战,揪了一把身下的草,恨恨地站起身来,一转身便对上一双阴沉无比的凤眼,吓得她又跌坐回去。

  訾槿微微颤抖,望着离自己不远的人:他躺在这儿多长时间了?刚刚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你怕什么?做坏事的又不是你!”君凛走近訾槿,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声音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

  訾槿吓得不敢动,心里暗自盘算:猪头太子会不会奈何不了自家的太子妃,拿自己出气?或是自己撞见了他的家丑,他便要杀人灭口?若是大叫救命的话会不会有人听到?这里好像离前庭很远。

  君凛眼底一片深沉,令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他缓缓地将头靠在訾槿的肩膀上,模样既倔强又脆弱。

  訾槿吞了吞口水,紧张地想要躲开。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君凛语气中流露出的脆弱与恳求是訾槿从未听过的,她很难想象这声音是那个从来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太子发出来的。她僵硬地挺直身子,对倔强脆弱而又无比陌生的君凛无从招架。无论君凛怎样嚣张跋扈,始终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如今听到自己的妻子为了争宠要害死自己未来的孩子,他又是怎样想的呢?他如此不可一世,如此骄傲,如此跋扈,到最后还不是要为了皇位迎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只是宠了点儿,疼了点儿,周围的人就看不下去了,容不得了。太子,也不过是皇宫中最尊贵的可怜虫而已。

  訾槿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君凛的背。君凛的身子轻轻地颤动着,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他把头更贴近了訾槿的脖颈,仿佛要吸取更多的温暖。

  訾槿不禁对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多了一分怜惜。她轻轻地蹭了蹭君凛的脸,摸着他乌黑的长发。

  君凛猛地颤抖了一下,紧紧地抱住了訾槿,发出一声受伤的呜咽,“为何?为何他们都不愿拿真心待我?在他们眼中我只是太子,只是太子。他们表面恭敬顺从,却在背后时时算计我,这是为何?到底是为何?”他的一双凤眸狂乱不已,迷茫地摇着訾槿,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訾槿怜惜地看着君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比任何人都可怜的孩子。

  君凛的瞳孔紧紧地收缩了一下,猛地放开訾槿,“本宫不需要你的可怜!本宫是太子,所有的一切都将是本宫的,本宫何需你这个哑巴来可怜!”话毕,他猛地起身,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朝前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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