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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过了一会儿,只见珠光宝气、花团锦簇的白玛,在金银首饰的“嘁嘁”碰撞声中,在镶满无价之宝的头饰的重压下,由两位侍女搀扶,迈着小步缓缓来到我的身边。其娇柔妩媚之态,在以往任何时候我都未曾见到过。此时我真疑心,她是否就是《青年达美的故事》中那位千娇百态的王妃颐翁玛,亦或是《诺尔桑王子》中的银卓仙女显灵转世?

  我和白玛的座位以下,是身穿节日盛装的大少爷夫妇及其千金英塞、白玛特别邀请的贵宾密斯托达珍夫妇、东门大东家夫妇,以及我的阿爸、阿妈、吉加叔叔和婶子等,大家依次就坐后,典礼正式举行。

  首先,由一位经占卦后挑选的、在那一年里生辰八字具佳的人,手捧银壶向所有座上的人,敬了头杯茶。接着,仪式总监身穿黄色锦袍、腰佩汉刀碗套、头戴黄碗帽,走上前挨个敬了麦穗酥糕。然后,又走进一名穿红戴绿的年轻酒娘上前敬酒。这时,仪式总管便提高嗓门,向在那里的佛像、麦穗酥糕、彩箭、柱子、羊肉,以及代表双亲的大少爷夫妇、新郎新娘等,一一致以《吉祥颂词》。

  随后,开始传来威武雄壮的“谐青”即大歌声。一群穿黄袍、戴红缨帽、蹬绒面靴子的男子,来到大厅中间,用低沉悠扬的嗓音歌唱三域即天上、地上和地下。唱完长音歌,继而以急促轻快的舞步表演短小精悍的舞蹈。随着脚步的节奏,舞者边跳边唱,问或还要喊一声“踏踏踏,踏踏踏”或“一二三,四五六”之类的号子,以加强舞步的协调。跳到队形变换处时,他们又边跳边喊:“吉祥舞步朝着右边聚!聚!聚!”以此来增强节奏感,使舞蹈变得更加热烈而欢快。这时我想,如此高贵典雅、音韵别致、变幻多端、起伏分明,堪称世界之绝的歌舞,怎能禁锢于宫廷之中?

  上完头遍、二遍和三遍茶,吃罢早餐,众多的男女侍从前呼后拥,将我和白玛引到房顶上,举行了立幡祭神仪式。立幡祭神仪式,原是新娘用娘家送来的彩色经幡,插于屋顶以祭大家家神,从此祈求该神护佑的一种仪式。但我和白玛同属一家,这一仪式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祭完神,我和白玛又回到原来举行婚礼的大厅。从那时起,除午饭时间外,整天接受前来贺喜的拉萨的贵族、大中小商人、斋苏府所属各分支机构管事等的祝贺。他们赠送的礼品有现金、米袋、酥油包、茶叶箱等,还有整匹的绸缎和毛料。管事等将这些礼品抬到底楼库房后,一一登记,以备将来还礼之用。在我和白玛前面的桌子上,敬献的哈达堆成了山。

  楼下大院内又是另一番情景。

  从早晨起,大院里挤满了一大群前来讨喜酒的乞丐。其中,最早来的是坝后阿爸,这是因住在拉萨河坝后面而得名坝后的一群人。这些人专门负责把无人管顾的死者背出城外。他们从院内喊出的乞求声,在整个公馆上下震天响。虽然布施了两次,可他们非要拿到三次布施才肯走开。于是,那群被称作坝后阿妈即那些男人的其丑无比的妻子们,开始了更为令人生厌的尖利刺耳的乞求声。她们的喊声一直持续到第三次施舍后才停止。

  据说这群乞丐因属最卑贱的送尸者,其求乞声也格外蛮横。倘若有哪家在布施时对他们稍有疏漏,他们就会以恶语呐喊,使这家的喜庆气氛全部荡尽。

  好不容易打发了叫化子,又接二连三地来了一群过年时说唱吉祥词的、哲嘎“即白面乞者”。其中第一个上门的是一位名叫“矮子哲嘎”的人。他随身带着一只比他自己的脸盘还要大的饭碗。

  从第三天起,拉萨人喜爱的各种戏曲杂艺,如蓝、白面具的传统藏戏、牦牛舞、热巴舞等戏社和流浪艺人等都纷纷前来献艺求食。

  那几天,拉萨人带着茶酒和食物,挤满了大院。比较富裕的人们坐在二楼的走廊上,尽情地看戏。每当下午,当戏快结束的时候,从寝室和走廊上雨点般地向下抛出铜钱和银币。这时,演戏的人便故意跟踪那些滚动的硬币引得观众大笑不止。

  斋苏府的贵宾们连续几天被分别宴请到老爷席、夫人席、公子小姐席等。他们的男女随从们也被安顿在侍从席房间。

  宫廷歌女们聚在一处,整天不间断地为贵宾们或演唱歌舞,或跳赐踏舞,或演奏乐器。来宾们对那些年轻的歌女有的从远处调情,有的走上前轻轻拧她一把。

  婚礼头天晚上,为我和白玛举行了隆重的送洞房仪式。这项仪式也成为一项重要事宜。

  次仁吉白和几位侍女先将白玛送入洞房,帮她脱去了所有衣服,让她一丝不挂地躺在被窝里。然后,朗嘎和几位侍从把我引人洞房,同样脱去我的衣服,把我也赤条条地送进被中。接着,仪式总监和酒女再度穿起盛装,走进洞房,开始举行向新人献麦穗酥糕和酒新的仪式。白玛羞愧地把头深深藏进被内,光伸出一只手,用指尖沾酒弹撒空中,敬了神。

  这一仪式结束后,他们都退出了洞房,顺手把里间的门拉上关紧。门外,在汽灯的照射下,又传来了唱歌的声音。这也是将新人送进洞房的一项仪式。

  我一触到白玛的身子,欲火便熊熊燃烧在我的体内。此刻,我听到白玛的心也在扑扑狂跳。我轻轻地把鼻尖对着她的鼻子,又把嘴贴到她的唇上。到这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爬到了白玛那丰满坚挺的双乳上,开始共同享受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全身心的爱。那种妙不可言的感受,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当我们从爱欲的陶醉中清醒过来时,门外仍在唱大歌。又过了一阵,大歌就唱完了。演唱的人们提着汽灯离去。其它几间寝室中的唱歌声和跳舞声,一直持续到半夜。

  微风轻轻吹开了里间的窗纱,上弦的月光照耀在白玛美丽的面容上。她那又黑又细的眉毛下娇媚的眼睛微闭着,脸上的酒涡愈加清晰,她的鼻梁高而正。我贪婪地看着她的脸,心中自语:“如此美艳绝伦的女性,究竟是怎么属于我的?”我这样想着、看着,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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