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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穷达等五位抬担架的汉子带着门板、绳索和长木等来到了驿站,在巴桑阿爸的指挥下开始做担架。“喂,喂,快点,快点。日过中午好一会儿了!普布次仁准备好了吗?西洛老大,是不是给这丫头带了三天吃的?”巴桑阿爸不时催促着,为出发做准备。

  伤者被放在担架上。小姑娘骑着我的坐骑。先前我捆小姑娘的绳子,被用来反绑我的双手。绳子另一端由那个叫普布次仁的人牵着,一直到浪卡子。

  巴桑阿爸一边赶路一边在纳鞋底。抬担架的五个人中,有一人空着,准备随时替换其余四人中的任何一位。

  那四人把担架抬上肩以后,只听穷达喊一声:“右一一起!大家就迈出了右腿,之后打着号子齐步上路。”

  第四章 凶手

  浪卡子县和西藏的其他县一样,坐落在一座山上:山脚下是个村落。那里聚居着三十几户百姓。羊卓雍湖的源头也从浪卡子开始,遥望之下,呈现出一片蔚蓝色。途中每走一英里,抬担架的四个人中,便有一人被替换。每当这时,我便上前观察一次伤者的脸色,因双手反绑,只能将耳朵贴近他的鼻孔听。

  “伤势是否加重了?”巴桑阿爸每次这样问。“好像没有。”我回答。

  一行人继续赶路。看到天色不早,巴桑阿爸就骑在小姑娘那匹骡子后面,他二人先行到浪卡子县报案。在浪卡子,顷刻间传遍了当天的祸事。村里人像蚂蚁出巢般涌出来围观。门板上的奇特伤者和杀害申腊驿站女主人的我,成为众矢之的。村里官家差民把我们领进一处专门接待地方政府官员的公房。公房院子中央有一位五十开外的人。他戴着一条长耳坠,着一身爸爸藏装,藏装下摆低垂,曲蹬一双黑靴子。传闻那是县衙总管。在他的左右各有一名戴耳环的中年人,据说他们是当地的乡绅富户。

  巴桑阿爸领着小姑娘,走到总管面前,恭敬地摘下皮帽,腰背微弯,像在诉说许多情由。骡群被圈在公房院落一角。伤者连同门板被置于地上。这时人们更加拥挤,一位狱吏出来维持秩序,“还不退下,他妈的”。

  “轰”地一声,人群立即朝后退去,接着又慢慢围拢过来。

  此时,县衙总管及其随员前来向我们进行盘查。巴桑阿爸把食指伸到伤员鼻下,看他是否还有气息。

  “呼吸同刚才赶路时一样,”

  正在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的人突然走出人群,一面嚷嚷:“听说有个留分头的人,他在哪儿,在哪儿?”一面急急走向躺在门板上的伤者身边。“就是他,还有一匹棕黄马,在哪儿,在哪里?”那人问道,并且走到骡群中,四处搜寻。

  “的确听说有一匹棕黄马,眼下在杂热。对吧?”巴桑阿爸用商量的口气问我。

  “你是什么人?”县衙总管问道。

  “此人是东门客栈老板,那是浪卡子一家最大的客栈。”一位乡绅向总管介绍。

  “这个伤者是从何处来,你又怎么认识他的?”县衙总管又问。

  “这个人前天晚上在我家客栈住了一夜,昨天早上才从浪卡子走的。”那人继续道。“在小人下处住宿的人太多,很难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但这位旅客留的是分头,故而小人认得。”那位汉子伸着舌头回总管道。

  那位狱吏再次驱赶人群:“又过来了不是。走开!”说着,挥起拳头威肋人们。人群又“轰”的一声往后退去,随即又合拢过来。

  接着他们走到我面前。“这就是那个杀害申腊驿站女主人的骡夫。”巴桑阿爸刚说到这儿,小姑娘突然大声哭喊道:“他杀了我阿妈!”于是,人们都重新打量我,并且都像要呕吐的样子咧嘴瞅我,随即又都害怕似的后退一步。

  此刻,日头已经偏西,县衙总管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宣布如下暂行措施:

  第一,将杂热来的伤者和骡群连同驮子一起交东门客栈看管;第二:该骡夫系杀害申腊驿站女主人的凶手,在杂热、申腊的情况未查明前,由浪卡子衙门收监看管,并依法于今日罚一百下杀威鞭;第三,申腊庄头巴桑及申腊驿站的小女孩两人,在浪卡子县未勘察杂热、申腊命案前,留浪卡子候传作证;第四,骡夫携带的步枪一支、手枪一支、大刀一把、腰刀一把,在杂热、申腊凶案未查明以前,交浪卡子县衙保管。

  宣布完毕,县衙吏各自回家。

  伤者和骡群连同驮子一道,由东门客栈老板接收。我被两名狱吏捆住双手押往山上的衙门。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尾随在后。我们沿小路上山,来到山顶,来到一扇大门前。一进大门,来到宽阔的县衙铺石大院,大院中央并列两架钉有铁箍、沾满油污的旧梯子。上了梯子,有一间殿门口廓,回廓上并列着议事厅等三间有纸窗和圣柳女墙的寝室。窗口朝着槽有石板的大院。

  在回廓中央的藤椅上坐着知县.知县是位中年人,头缠发髻,身着锦袍,左右拥簇着县衙总管、本县乡吏以及知县的贴身随从等,一群看热闹的人挤满了院子。

  这时,一位狱吏抱来回五条皮鞭,“叭”地一声甩在院中。随后又走出两名狱吏,各从地上拾起一条自认为好使的皮鞭,在责鞭处等候。

  另外两名拿绳子的狱吏,把我带到院中俯卧,一个拴住我的双手向前拉,另一个捆住我的双脚往后拽。两位执鞭狱吏撩起我的藏装后摆,把裤子褪到小腿处,又各自脱掉自己的右膀袖子,扬起了皮鞭。

  皮鞭最初落到臀部时,剧痛使我感觉到自己臀部的肌肉全被打飞了。但我咬住袖子一声没吭。狱吏们每打两鞭,就高声数一个数。挨到三十几下,皮肉因麻木而失去知觉。这时,只见知县对身边一位衙吏耳语几句,那人便从回廓中大声转达了知县的旨意:“左右,给我狠狠地打,打他个血肉飞天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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